第13章 智擒污吏，法治社会

余化龙离开时，嘴角止不住地想笑，差点压不住。

并非因为他成功震慑住陈丁，而是他刚才所说全是唬人。

除了商河县令之事是真以外，其他都是现编。

堆积如山的文牍，根本不可能短时间看完。

他前世看过不少反贪剧情，贪官总是喜欢在这是天灾时贪污。

刚好他在给文档打标签之时，刚好看到陈丁画押。

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就钓出只小苍蝇。

其实他有专门看过青龙岭田土交易，就像专门整理给他看一样。

清晰明了，买卖双方关系很清楚。

都是随着宋军北伐刘汉军队北上后，立马完成交易。

唯一疑点，就是所有交易都是陈主簿亲自记录。

而见证人，全是县丞王天福，就像故意在吕端上任前完成一样。

余化龙甚至详细翻查过温县龟册记录，无一例外，天衣无缝。

他偷偷抄下了相关交易数据，方便将来可以随时查看。

下值后，余化龙想去市集买拜师沈卓的束脩物资。

为了满足参加发解试的结保要求，他也需要花钱找人脉。

如果顺便得到正规私塾的教育机会，也算是一石二鸟。

只是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兄长声音在后面响起。

“二郎！这厮从县衙出来一直跟踪你。”

余化龙回头一看，只见陈丁像只待宰老公鸡一样。

挣扎着，不断求饶。

嘴里一直念叨着：

“我没恶意，我只是刚好找余小......公子，有事相商。”

余化龙看天色不早，也有点着急。

“有屁快放，拖拖拉拉不像话。”

陈丁四下张望，欲言又止的模样。

余化龙觉得他可能有隐秘事情要说，于是带着他往回走。

待回到衙门厢房，陈丁才讶然发现，原来这两兄弟住在县衙里面。

难怪陈家族长愣是找不到两人藏身之处。

“说吧，到底想说什么？”

陈丁顿时跪在地上，“嘭”一声，非常干脆。

“余公子，我那些......破事，能否饶我一次，我发誓下次一定给你留一份。”

余化龙盯着他看，陈丁头皮发麻。

“我可以出钱买平安，来做宋官，谁不是求财？玩命，没必要。”

陈丁举出两个手指，余化龙还是没说话。

余飞熊听到这里，哪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还想侮辱我弟？两贯钱就想收买？没门。”

说罢一脚踢在陈丁身上，他很委屈地求饶道：

“不是两贯，我愿意出二十贯。”

“二十贯？说！你到底杀多少人？”

余飞熊这辈子连两贯钱都没见过，二十贯是多少宋元天宝？

应该要用一个箩筐装吧？或者两个？

他犹豫，想着逼死一个贪官，世界上还有无数个贪官。

而且二郎想科举为官，说不定将来也会贪污，的确没必要逼死人。

余飞熊看向弟弟，余化龙冷笑道：

“我有一个疑问，如果你能帮我解决，你那些破事我根本懒得管。”

陈丁和余飞熊异口同声问道：“什么事？”

“我想知道陈家在青龙岭的事，是张然帮他收拾？还是王县丞？”

“怀川刚平定，好田并不在少数，价格也不贵，为什么陈九宫要死咬着河东流民不放？”

余化龙话音，陈丁已经止不住地求饶：“这种事哪是我这种喽啰能知悉？我真不知情。”

“兄长，看来他没兴趣合作，送陈先生平安离开吧。”

既然二郎下了逐客令，就算再心痛钱财，余飞熊也不好唱反调。

“别别别，我有办法！”

拉扯之际，陈丁终于松口。

余化龙好整以暇，假装漫不经心：

“说。”

“交易记录和龟册，都只是纸面上的事，想怎么写都行，作不得真。”

“还需要什么？”余化龙顿时感到有趣，难道自己错过什么。

“《宋刑统》中，清楚写明如果‘未通过牙保’和‘不先问亲邻’的交易，都算是违法交易。”

余化龙眼睛顿时发光，没错，李世民都敢擅自改历史，何况一个边境县城的契典记录？

这东西比脱下寡妇裙子还容易，随便写都没人知道实情。

而且，他立刻明白，为什么古代豪族，侵吞民田都会留下证据。

是因为古代制度实在太完善，甚至比后世更文明。

光是宋朝的田地交易制度，也很先进。

因为“牙保制度”属于给田地记录背书，不然五代这百来年，换了多少个皇帝？

哪块地不是被卖过几手，如果谁都可以自称是地主，那将会衍生多少虚假交易的问题？

至于“先问亲邻”，则避免很多社会纠纷。

古代很多田地都是零散分布，很细碎。

所以如果不先问亲邻，很容易产生纠纷。

就像你是地主，可能也要经过别人家田地才能抵达。

为避免纠纷，亲邻有优先权购买，是合理安排。

如果家族反对，可能凑一凑够钱就买下，减少冲突。

但最重要，是青龙岭作为边境地区，每次宋军北伐都从这里出太行山脉。

有牙保和亲邻吗？

很显然是不可能。

这次赵匡胤从太原抢掠民户而回，为何选择河南和山东？

不就是因为这里靠近边境，无主之地特别多吗。

所以陈家那些巨细无遗的交易记录，虽然完美，但却反而是画蛇添足。

陈九公可能以为，只要手续完整，就可以压迫河东难民屈服。

毕竟往不好的说，这些难民其实只算是敌国战俘。

和辽国人口中的两脚羊，本质上是同一种生物。

或许真实历史上，陈九公真能成功。

但是这辈子，因为有余化龙出现，他奸计注定失败。

重点是，他们陈家出了一个叛逃。

而这个叛徒正好有文书房钥匙。

余化龙连夜带着陈丁潜入文书房，把完整清风岭交易相关材料偷出来。

然后逼着陈丁模仿张主簿笔迹，重新抄写一遍。

直到天亮鸡鸣之时，陈丁才顶着黑黢黢的眼皮离开府衙。

看着他身影消失，余化龙才让兄长趁着时间还早，把陈丁抄写的文案放回去。

余飞熊很不解，既然都把文件偷出来，何必把假的放回去？

但是二郎机智若妖，肯定有他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