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青峰就地坐化,肉躯随风荡去,一股儒雅炁机混入风间,打着旋儿荡于此方天地,其音容雅貌宛在,若明玉清泉,似露珠甘茶,弥留于少年心间久久难散。
呼……
玉鼎有灵,颤栗不止,旧主离去,悲鸣哀悼。
吴妄收起悲意,他吐出口浊炁,瞭望远方天际,目光清冽,谭师兄,好走……
他旋即轻抚玉鼎,一缕浅薄真炁没入其间。
玉鼎乃是宝器,如谭师兄性情一般,灵炁盎然,通晓人意,颇是儒和,且知晓他的身份,二者也已有磨合,此刻虽是悲痛,但并不抗拒他的炁机。
玉鼎是伙伴,亲友,亦是前辈,对方有自己的性灵,只要得到认可便行。
对他而言,滴血认主这般事,万不可行。
只有初生的法宝懵懂无知,或者无灵的法宝,如青木槊,这种才能滴血认主,建立主器契约。
而玉鼎有灵,可自行择主,要的只是一個认可,吴妄若是滴血认主,那便是对玉鼎的不敬,这一点他很明白,也从未有此想法。
“鼎前辈,日后便需你多多关照了……”
吴妄微笑抚摸玉鼎,轻语呢喃,玉鼎微鸣,似是回应。
他第一次操纵玉鼎飞行,还未完全熟稔,因此有些笨拙,不得不放慢速度,好在玉鼎有灵,性情聪慧,可自行飞驰,他只需注入些许真炁,然后熟悉这個过程就可。
这也是玉鼎的玄妙之处,耗费真炁颇低,转化却是极高。
千丈高空,广阔无边,一路行进,毫无阻拦。
小半個时辰下来,他已然熟稔了许多,而今飞行技巧虽不如谭师兄,更无法岿然坐到鼎身一角岿然不动,但日常行进却是毫无问题。
他加快了几分速度,玉鼎破开云雾,化作一抹青芒,向着东边返回。
途中。
玉鼎情绪平静下来。
谭师兄应当早有嘱咐,此刻已与吴妄心炁相通,建立联系。
玉鼎不仅是一件飞行法器,也可储物,更可镇杀敌手。
鼎身内藏乾坤,其间有谭师兄留下的东西,并不多。
两捆竹筒,一堆灵石,二多個小瓷瓶,还有那头赤色毛发微曲的犬妖,此刻正卧于灵石上,双眼混浊,一副慵态,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威风,或是察觉到吴妄炁机,它此刻身躯微动,眼神清冽了几分,晃动脑袋,朝着四周望去。
“此犬妖炁息不弱,估计得有筑基一两层的修为,且能御空而行,有着不俗神通,谭师兄将其擒下,想必是留有用处,我如今实力还不够,先将其晾在这里,待日后修为有成,再将其驯服,为我所用。”
吴妄心里想着,然后看向那一堆灵石,如小山一般,粗略估计,至少得有千百块,皆是品质上佳,抵得上普通练炁修士上百年的苦修。
“谭师兄为给我铺好路子,着实费了苦心……”
遇此贵人,吴妄颇为感动,
他原本并无有继承护法一事的心思,奈何谭师兄去的突然,且一路帮衬,他又非无情无义之人,愧对谭师兄的事,他自是做不出来,如今受了好处,不论如何也得完成其夙愿。
“…护法便护法罢,反正已是如此,努力修行便是。”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两捆竹筒上。
一卷叫作《浣溪明心决》,是部导功运炁的心法,类似于雾隐门《凝光决》一类的东西。
当然,吴妄简单观之,揣摩运转,得知此法比起《凝光决》要高明一些,但比起自己的《绛宫导炁法》还差些许。
贪多嚼不烂,他将《浣溪明心决》置于远处,旋即拿起另一捆竹筒。
这一捆叫作《千巽青苍宝典》,乃是攻伐神通,可惜修为得达到筑基才可修行。
对此吴妄颇为无奈,只好作罢。
“不过,我如今有雷元真炁,威力不俗,实力已是提升许多,也该知足。”
“且我还有宝鼎傍身,再加上‘腹种’力量,可使三次宝鼎神力,序凉府那几名修士不俗,却也敌不过持鼎的我,有如此手段,待会回到谷里,我也有几分凭仗。”
收敛心绪。
吴妄立于鼎内,衣袍随风飘荡,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驾鼎到了尘鹤谷,他回到自己临时居住之处。
随着谭师兄的离去,此刻谷中形势也将变得微妙起来,
宋雨鸣、杨狰以及刘正清三人是尘鹤谷本土散修,各自都立有山头,不归他管,这几日若非有谭师兄镇压,对方根本不会搭理他,甚至在谭师兄来之前,武刑箜都遭到排挤,受尽憋屈。
而孟不平和武刑箜,这二人明面上是他的人,该听他这個护法之言才是。
可权力未有相应的实力兜底,终究是飘渺虚浮。
此二人都是筑基修为,乃是前辈人物,肯定不会轻易听命于他。
尤其是那个孟不平,
此人不苟言笑,性情淡漠,杀伐果断,又修习《小风雷术》,早就是谭师兄的部下,这护法之位,要传也是给此人,如今落到自己手上,对方想必绝不会服气他这個练炁小辈。
念至此处。
噔噔噔……
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隐隐还可感知到一股肃杀之炁。
哐当……
凶威凛冽,门户破碎。
冰冷炁机扑面而来,似霜杀百草。
吴妄周身微紧,脸皮刺痛。
他已料到来人身份,自然是孟不平,对方神色冰冷,目光如炬,带着质问的语气,沉声道:“为何是你独自驭鼎而归,护法去了何处。”
玉鼎乃是谭青峰之物,适才吴妄归来,于尘鹤谷上空略有停滞,他已然感知到,可他并未察觉到护法的炁机。
联想到之前护法叫他谈话,一股不安浮于心间,久久难以散去,因此才有了眼下一幕。
“孟前辈,就算是询问谭师兄去处,你也不必如此粗暴罢。”
来者不善,吴妄抬头看去,认真开口。
玉鼎置于一旁,温润无声,他则是端坐于桌前不动,笑看来人。
这是他眼下第一关,炁势上决不能怂,否则,这护法不若让狗去当。
孟不平看到玉鼎更是心生愤懑,当即冷哼,旋即拔剑,“撕拉”一声,一股凌厉剑炁掠出。
拔剑术!
咔嚓!
木桌轰然破碎,四分五裂,木屑翻飞,溅了一地。
“你算個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以礼相待,给我滚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