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入古宅,新敌乍现

柏悦攥着青铜铃的手指节发白,任祈消散时扬起的纸灰落在睫毛上,像沾了霜的蝶。

井底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嫩色,重新蜷缩成干枯的墨团。

她将浸血的纱布缠紧三圈,转身朝古宅走去。

腐木特有的酸涩气息漫过门廊时,青铜铃突然在掌心震颤。

柏悦贴着褪色的雕花门板侧耳倾听,檐角铜铃的撞击声里混着细碎絮语,像是无数人隔着水缸在争吵。她刚抬脚跨过门槛,守宫兽突然炸开鳞甲咬住她裙摆。

“孽障!“林嬷嬷的拐杖裹着阴风扫来,柏悦踉跄着撞在门柱上。

老仆布满褐斑的脸在灯笼下泛着青白,腰间挂着串雕满符咒的槐木钥匙,叮当声里裹着腐朽的檀香:“柏家早该用铁水封了你的天灵盖!“

“嬷嬷教训的是。“柏悦垂眼盯着对方裙裾下若隐若现的绣鞋——本该缀着珍珠的鞋尖沾满红泥,新鲜得能掐出汁。那分明是樵风径独有的赤壤,三日前暴雨才冲刷出来的东西。

拐杖重重杵地的声响惊飞檐上夜枭,林嬷嬷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凸出眼眶:“别以为攀上阎罗殿就能翻身,当年长房三十七口......“话音戛然而止,老仆突然惊恐地捂住嘴,腰间槐木钥匙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柏悦胎记处的灼痛陡然加剧。

借着灯笼晃动的光影,她看见林嬷嬷脖颈后攀着团模糊黑影,细看竟是无数红丝缠成的傩面轮廓。

守宫兽发出威胁的低吼,那黑影却化作青烟钻进老仆发髻间的银簪。

“滚去祠堂跪着!“林嬷嬷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拐杖指向的廊柱突然淌下黑水。

柏悦躬身退向阴影处,袖中暗藏的犀角烟斗硌得腕骨生疼——这是今早在井边捡到的,烟嘴处还刻着柏氏长房的族徽。

祠堂的烛火比昨夜更暗,供桌上新换的玉兰却开得妖异。

柏悦跪在蒲团上佯装顺从,目光扫过灵牌缝隙里新结的蛛网。

当守更人的梆子声飘过三重院墙时,她突然将犀角烟斗抵在守宫兽额间。青烟腾起的刹那,三十七块灵牌同时震颤。

柏悦在烟雾弥漫中看清最末位灵牌背面刻着行小字——“丙辰年七月初七,阎罗殿借灯人“。

她正要凑近细看,院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你果然躲在这儿!“莫凡踹开祠堂木门时,镶金边的皮鞋碾碎了门槛处的符纸。

余悦借着烟雾掩护将灵牌塞进袖袋,转身时撞翻的烛台点燃了帷幔。

“上次让你装可怜......“莫凡扯松领带,腕间沉香珠串撞在供桌上砰砰作响。他身后的打手突然发出惊呼,燃烧的帷幔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手印,每个掌纹都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柏悦退到香案后方,袖中青铜铃突然发出清越鸣响。她瞥见莫凡影子里突兀地多出个傩面轮廓,就像林嬷嬷脖颈后的那团黑影。火舌舔舐房梁的爆裂声里,守宫兽突然跃上她肩头,金瞳死死盯住莫凡心口位置。

“莫少爷小心!“

看着莫凡踉跄撞倒青铜烛台,飞溅的蜡油在地面凝成扭曲的符文。

她贴着墙根挪向侧门,掌心突然触到块温热的凸起——砖缝里嵌着半枚染血的玉珏,断口与她梦中残玉严丝合缝。祠堂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柏在浓烟中攥紧玉珏。

当莫凡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混着救火声传来时,她已顺着守宫兽撕开的狗洞钻出火场。

后颈突然袭来的凉意让她僵在原地,沾着纸钱灰的玄色衣摆拂过脚踝,沉水香里混着新鲜的血腥气。

“找到你了。“

柏悦缓缓转身,青铜铃的震动震得齿关发麻。飘落的桃花瓣擦过她染血的手背,金粉写就的“往生簿第三十七页“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蓝。

柏悦的指尖擦过潮湿的砖墙,青苔在月光下泛着荧荧冷光。她贴着回廊的阴影疾行,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撞碎满庭寂静。

莫凡镶金边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七八道手电光柱像银刀般劈开夜色。

“分头包抄!“莫凡的怒吼惊飞檐角乌鸦,黑色羽毛打着旋儿落在悦肩头。

她忽然矮身钻过月洞门,守宫兽的鳞片刮落几片墙皮,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符咒残迹。祠堂燃烧的焦糊味被夜风送来,忽然顿住脚步。眼前三重门廊的布局与昨夜梦境重合,褪色的雕花门板上还留着被火舌舔舐的焦痕。将染血的玉珏按在门环凹槽,砖墙内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在这里!“打手的叫喊声近在咫尺。

柏悦闪身入内的刹那,门板轰然闭合。月光从格栅窗漏进来,照亮墙上三十七盏青铜灯。她摸索到第三盏灯时,指尖触到凹凸的刻痕——正是往生簿第三十七页的密文。

灯盏转动时带起的灰尘里,忽然飘出细碎的纸钱灰。门外传来重物撞击声,莫凡气急败坏的咒骂裹着沉香木气息透进来:“把门砸开!“柏悦迅速将玉珏塞进灯座暗格,墙面突然渗出朱砂色的液体,沿着砖缝绘出狰狞的傩面图腾。

“轰——“

整面墙突然向外倒塌,追在最前面的打手被埋进砖石堆。

柏悦从侧窗翻出时,看见莫凡的沾满墙灰,腕间沉香珠串缠着几缕带血的头发。

故意踢翻廊下的陶瓮,腐殖土里钻出的藤蔓突然缠住追兵脚踝。

“是蛇!有蛇啊!“

柏悦跃上假山,藏在袖中的青铜铃轻震,惊起池塘里沉睡的锦鲤。

那些红鳞生物突然发疯般跃出水面,其中一条正巧甩在莫凡脸上。

“柏悦!我要把你......“莫凡的狠话被夜枭的啼叫截断。

借着月光瞥见莫凡影子又开始扭曲。

她忽然想起林嬷嬷发髻间的银簪,从袖袋掏出犀角烟斗掷向池塘。

烟斗入水的涟漪突然凝成冰面,倒映出三十七个提着灯笼的虚影。

莫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打手们的手电筒光束诡异地折返,将他们的影子钉在墙上。

“鬼!有鬼啊!“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所有人都在后退。

柏悦看着他们被自己踩出的脚印绊倒,月光将爬墙虎的影子扭曲成无数抓挠的手掌。

当莫凡的领带被树枝勾住时,她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这笑声惊动了蛰伏的夜色。

沉水香混着纸灰的气息忽然漫过肩头柏余悦转身时撞进任祈的玄色广袖。

他苍白的手指正捏着半片燃烧的纸人,金粉写就的“替“字在柏悦眼前化作青烟。

“玩够了?“任祈的声音像浸过寒潭的玉,眼尾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妖异。

柏悦后退半步,后背抵住的老槐树突然飘落带血的槐花。

远处传来打手们落荒而逃的脚步声,莫凡的咒骂渐渐消融在夜雾里。

任祈的衣摆扫过满地纸灰,露出靴筒边缘未干的血迹。

柏悦正要开口,守宫兽突然炸开鳞片,金瞳死死盯住任祈腰间玉佩——那上面刻着阎罗殿的彼岸花纹。

古宅突然陷入死寂。

风掠过空庭的声音、池水结冰的脆响、甚至守宫兽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她看见任祈的瞳孔泛起鎏金色,他指尖不知何时多了片桃花瓣,边缘却染着诡异的青黑。

“你......“疑惑被突如其来的兽吼截断。

整座古宅的地砖都在震颤,池塘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任祈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冷得像隆冬的井水。柏悦刚要挣扎,却发现他玄色衣袖里渗出细小的金砂,正沿着她的胎记游走。

东南角的围墙轰然倒塌,夜雾中亮起两盏血红灯笼。那不是灯笼!分明是某种巨兽的瞳孔。

枯叶在庭院盘旋成漩涡,每一片都映出扭曲的傩面。

任祈突然将她推向回廊深处,自己却迎着腥风向前半步。

柏悦踉跄着扶住廊柱,看见他腰间玉佩泛起幽蓝鬼火,金粉写就的往生簿残页在虚空浮现。

兽吼声近在咫尺时,任祈的侧脸被血色月光镀上金边。

他回头望来的瞬间,柏悦看清他唇间含着半枚染血的铜钱——正是她昨夜在井底见过的镇魂钱。

柏悦的惊叫还未出口,任祈的衣袖已卷着她跃上房梁。他们在倾斜的瓦片上疾行,身后传来梁柱断裂的巨响。

当柏悦的裙角被兽爪掀起的劲风撕破时,任祈突然将她推向月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