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话音刚落，夜色像是被重锤砸落，一股厚重的压迫感自天幕倾泻而下，令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杜春秋猛地抬头，瞳孔倏然紧缩。
那是一张脸。
一张倒吊在半空中，贴着头皮垂落的脸。
那张脸早已破碎变形，鼻梁塌陷，眼眶空洞，黑血和蜡油混杂着自颧骨位置流出，如同濛濛细雨般，一滴滴落在他们头顶，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更诡异的是，原本就破碎不堪的脸慢慢笑了起来，嘴角裂到耳根，似是被人硬生生撕开，露出里面焦黑的齿骨。
“这家伙开始燃烧煞气拼死一搏了。”
杜春秋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他曾在古籍中读到过类似的记载，那些已触及红衣门槛的黑衣恶鬼，能够以燃烧自身煞气为代价，短暂爆发出堪比红衣的恐怖力量。
但代价惨烈，一旦煞气耗尽，灵体便会如尘般湮灭，连沉睡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他原以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只是夸张传说，没想到今日竟亲眼撞上了真的。
蜡油匠点燃了自身煞气，强行蜕变为一尊红衣。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那是一层蜡黄的油皮，贴在他脸上，像是一张即将剥落的假面，在风中轻微颤抖，却怎么也撕不下来。
杜春秋厉喝一声，猛地用指甲撕扯脸上的油膜，却只扯下一层粘腻黏丝，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蜡油匠的想法。
“卧槽你娘，跟我杠上了是吧？！”
他顾不上骂完，身子就往旁边扑去，滚地躲闪！
下一秒！
“咚！”
那张脸连同附着的整具尸体从空中猛然坠下，砸在杜春秋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尸体落地的瞬间，肚腹炸裂，一股灼热的猩红蜡油四溅飞射，地面顿时如被烫伤般“嗤嗤”作响，迅速腐蚀起泥土，冒出丝丝白烟。
齐清禾惊叫一声，往后急退，仍被几滴蜡油溅到鞋尖上，顿时焦糊起一块洞，冒着黑气。
“这不是普通的尸油！”
具单影脸色骤变，声音透出寒意，“这是……炼尸油！”
“娘的，敢拿我炼的尸油来糟蹋！”杜春秋翻滚着躲过一击，脸上的蜡膜越裹越厚，几乎要把他整张脸吞掉。
他一咬牙，低吼一声：“今天老子尸油不要了，也得灭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咒语喝出，他飞速掐诀，几道泛黄的符纸从怀中飞出，扑在空中“噗”地燃起赤红火焰！
那火焰如蛇信舔舐上他脸上的蜡膜，蜡油随即融化、翻卷、咕嘟作响。
他忍痛伸手一抹，猛地将那层灼热的膜整个撕下，甩在地上，发出“滋啦”一声焦响，黑烟四溢，味道腥臭呛人。
躲过一轮蜡油的溅射，秦墨眼神沉了下去，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
只见那具尸体四肢僵直地张开，像一只被钉死在墙上的虫子。
脖颈以下已经被尸油和蜡油溶解后的空壳，皮肉崩裂，空洞处隐隐还能看见焦黑的骨骼。
一股刺鼻的死老鼠腥臭，借着阴风盘旋而起，夹杂着地上那滩浓稠猩红的蜡油，缓缓升腾至半空，化作一团滚动翻涌的血雾。
血雾里，密密麻麻的黑影在蠕动，像是无数死者的残魂堆叠在一起，他们手脚僵硬，姿势扭曲地挥舞，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又是这一招！”
秦墨看着浓稠的血雾，脑海里浮现出临江县招待所的那一夜。
那时蜡油匠还只是黑衣，便能化身血雾与李子一打的有来有回，如今晋升红衣，威力只会倍增，绝不能让他彻底施展。
只能动用棺神了。
“棺钉七封，钉化神兵，天雷作证，业火为障，七煞归定，不得脱殇，太阴摄魄，速缚来将！”
随着咒语念出，天地骤变，他感官猛然放大，五感清晰得近乎刺痛，第六感中一种极寒的煞气如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笼罩四方。
秦墨深吸一口气，手中棺材钉猛地扎入掌心，一下，两下，三下！
皮肉撕裂，晦暗、死寂、腐朽的诡异力量顺着钉尖渗入右臂，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卡棺神的bug，而是棺钉七封的前三封全开！
八只棺神于他头顶缓缓凝现，黑雾缭绕，畸变不断。
随着秦墨一摊手掌，它们齐齐向血雾飞掠而去，化作一道道游魂般的残影。
“去！吃了他。”
秦墨声音阴冷，甚至还夹杂着男男女女不同的回音。
“秦道友，我也来助你！”
杜春秋此时也彻底清除了脸上的蜡膜，望着秦墨那宛若鬼魅的背影，面色一凛，双指疾掐，咒诀如雷，身旁僵尸猛然跃起，扑向那团血雾！
具单影左手紧握傩面，右手死死拉住齐清禾，疾步后退。
此刻的蜡油匠，已彻底蜕变为红衣，煞气如海，前方秦墨与杜春秋也几乎是火力全开，悍然冲入战圈。
她知道，自己现在上去只会成为累赘。
傩尊未显，傩力未成，这种层级的战斗，已远超自己的掌控。
“快走！”
“可是秦墨他们......”
“别添乱，我们过去只会是累赘。”
她咬牙，带着齐清禾退向安全地带。
而此时，红雾翻滚，浓得几乎看不清人的轮廓。
秦墨如同疯魔一般，冲入那密密麻麻的黑影之间。
他身形如影，力量暴涨，每一次挥击都夹带着棺神的煞气，一口一个将黑影吞噬，如野兽般啃咬撕裂。
但这血雾之中，黑影似乎无穷无尽，刚被吞掉就会被补齐。
秦墨逐渐被源源不断涌来的黑影所淹没，棺神的煞气开始急速流失，他身形摇摇晃晃，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
就在这时。
一道猩红的身影猛然破空而来！
是那具红衣僵尸！
她如子弹般穿破血雾，利爪破空，所过之处黑影四散，紧随其后的是气喘如牛的杜春秋。
“上啊宝贝儿，给道爷狠狠撕！”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掐诀念咒，催动僵尸狂冲而入。
红衣僵尸冲入黑影中疯狂收割，猩红爪刃犹如死神镰刀，片片撕碎。
直到她猛地一扯，从黑影包围中拽出一条满是煞气灌注的手臂！
“咻！”
她猛地将秦墨从黑影中硬生生拽出，瞬间带出一连串狰狞扭动的黑影，如触手般扑来。
“哼，借我尸油施展鬼蜮，还能让你翻了天不成？”
杜春秋咬牙，一脸肉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泛紫光的符箓。
“娘的，这可是压箱底的货！”
话音未落，他狠狠将符咒甩入黑影之中！
“轰！！”
紫光炸开，宛如雷霆撕裂了整个血雾，伴随剧烈震荡，漫天黑影顿时被点燃，扭曲着发出尖啸，飞速崩散。
杜春秋借此机会，一溜烟把人拖出红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