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佾向来俊臣行贿?他倒是有这个想法。
但这不是目前玻璃包装还没生产出来,秦佾暂时还不打算暴露这几件超越时代的产品。
所以秦佾才在匦使院向其承诺,五日之内给来俊臣送一份大礼。
不过秦佾要将那些东西送给来俊臣,主要真的还不是为了行贿。
至于为什么?答案还要等到这些东西放在来俊臣面前的时候才能揭晓。
不过魏元忠可不这么想。
来俊臣这人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
要说他不拿好处,真的为朝举贤?
打死魏元忠都不会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刻的魏元忠,觉得终于抓住了来俊臣的把柄,洋洋得意的看向对方。
“来公,这秦佾是何人?什么功名出身?可曾在吏部注官?”
魏元忠一连三问,自认为句句直戳来俊臣的要害之处。
然而,来俊臣依然是不急不躁。
他转身再次向武曌行了个礼,这才转过身看着魏元忠。
“秦佾,乃是冀国公之孙,历城县公、千牛卫中郎将秦怀道的嫡长子。”
“他没有功名,也尚未注官,然而......”
说道这里,来俊臣卖了个关子,装着有些慌乱的欲言又止。
“然而什么?”
魏元忠看到来俊臣的神色有异,以为他是理屈词穷,气焰变得更加嚣张。
“即便这个叫秦佾的乃是勋贵后人,可以荫庇官身。”
“但如今在吏部注官以后,等着荫官之人如过江之鲫一般。”
“他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又有何德何能,能被直接被铨选为正七品官员?”
“来大人,你怕是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吧,这才为了一个县公之后如此殚精竭虑?”
这一番慷慨陈词之后,魏元忠一转身对着武曌躬身行礼。
“陛下,臣请陛下应允,着刑部、大理寺及御史台彻查匦使院正来俊臣。”
“臣敢断定,他与那秦佾之间,必定存着卖官鬻爵,将朝廷官职私相授之勾当。”
看着魏元忠甚至将事情升华到了三司会审的地步。
武则天并未直接表态,反而是先是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武三思身为武氏诸王之首,平日里没少与张柬之、魏元忠等人针锋相对。
若是放在平时,他此刻早就应该跳出来反驳魏元忠。
但来俊臣最近一段时间,如同疯了一般向武曌弹劾他图谋不轨。
看着两方都是与他不对付的人,武三思自然乐的看他们在这里相互攻讦,享受坐山观虎斗的乐趣。
至于鸾台侍郎宗楚客,本来就是武三思门的狗腿子,看见梁王殿下不动声色,自然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唯独张柬之的神色,却随着魏元忠的言辞愈发激烈,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武曌高高坐在上面,自然将下面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
甘露殿内此时只有寥寥数人,可却依然相互结党,分成几派。
武曌从当年二圣临朝到现在,已经执掌大权的二十余年的时间。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帝王,她自然深谙驭下之术的精髓,便是决不能让朝臣们和光同尘、沆瀣一气。
否则他们就会联合起来蒙蔽自己的耳目,即便是身为皇帝也会失去对朝堂的控制。
相反的,这些朝臣之间越是针锋相对,皇帝才越能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因此对武曌目前的场面早已是习以为常。
然而唯一让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平日里也算是张柬之、魏元忠一党的狄仁杰,今天表现的却有些异常。
此时的狄仁杰,似乎对眼前的情形视而不见,竟然双目微闭,将两只手抄在袖筒之中,站在一旁如同假寐一般。
来俊臣此刻依然不不紧不慢,他先向武曌躬身行礼,随后振振有词道。
“魏大人刚才对臣的指责,全都是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构陷。”
“臣之所以会力荐秦佾为匦使院招谏司主事,全是出于为国举贤的一片公心。”
“一片公心?为国举贤?”
来俊臣这一番不要脸的话,终于让原本不打算亲自出马的张柬之终于按耐不住,他直接冷笑了一声走到武曌面前。
“陛下,臣倒是想要问问来院正,这秦佾,一个弱冠少年,何以为贤?”
武曌看到魏元忠一方,就连他们的魁首张柬之都站了出来,心里也不由得重视起来。
而且方才来俊臣在与他争论的时候也的确有些躲闪,始终不肯说出事情的关键。
再加上武曌对来俊臣的贪婪也不是一无所知,此时她也认为,这个叫秦佾的少年,恐怕真是向来俊臣行贿才得到对方的推荐。
武曌的脸色明显阴沉下去,眼中凶光乍现,现场众人顿时感到心中一凛。
“来卿,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武曌的气场十足,否则也不可能以女子之身力压朝堂数十年。
在她看来,来俊臣推荐秦佾出任招谏司的主事,必定是德不配位的。
如果是在平常,遇到武曌这样说话,被她责问的人必定心惊胆战,只能战战兢兢的向她请罪。
但来俊臣今日心中早就将说辞准备充分,自然十分坦然。
“陛下,臣之所以举荐秦佾,实在因为此子虽然年少,却才华横溢。”
“不仅如此,刚才魏大人提到朝廷的规矩法度。”
“这个秦佾还与国有功,臣认为赏罚分明,才能最能彰显国朝的规矩法度森严。”
“因此,今日臣才斗胆为国举贤,向陛下推荐其担任招谏司主事一职。”
“与国有功?”张柬之顿时冷笑连连。
“一个弱冠少年,老夫倒是不信,他能为国立下何功?”
来俊臣看到张柬之、魏元忠终于落入了自己的圈套,心中自然是暗喜不已。
他今天推荐秦佾,原本就有一箭双雕的算计在内。
来俊臣刚才之所以言辞闪烁,不肯将秦佾的事情和盘托出,就是为了给那两个老匹夫挖个陷阱。
让他们不顾一切的跳出来攻击自己,最终证明自己在秦佾一事上洁身自好,而他们却因出言不慎失去武曌的信任。
得偿所愿的来俊臣便不再东拉西扯,将秦佾在背后指导魏献,将最近震惊长安的连续杀人案破获一事,原原本本的向武曌汇报了一遍。
“哦?”武曌听到来俊臣的一番说辞也来了兴趣。
这个案子本来就是蹊跷诡异,即便是万年县司法县尉李元紘、不良人魏昶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吏都险些被误导,过程讲起来自然是一波三折。
而来俊臣又具备巧舌如簧的能耐,原来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能被他说的惟妙惟肖。
所以在讲起这个案子的时候,再加上他演绎,简直是活灵活现,如传奇小说一般引人入胜。
等到来俊臣将秦佾让魏献带人暗中埋伏在苏宏晖附近,最终逼得契丹刺客自杀之后,在场的众人心中的惊诧许久才平息下去。
“如此说来,这个小子还是个破案的天才?”
等到武曌从回味中醒悟过来,已经许久没有夸赞过人的她,竟然也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
“那将他放在匦使院,倒也是人尽其才。”
看到武曌就要首肯此事,原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武三思忽然上前一步。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武三思的父亲武元庆,本是武曌同父异母的兄长。
他们的父亲武士彟,原本只是一个木材商人。
在高祖皇帝起兵之后,由于他倾尽家财资助李渊,因此在李唐开国之后,成了工部尚书。
武元庆自幼便跟随武士彟打理生意,自然沾染了一身商贾之气。
武三思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自然也学会了商人唯利是图,趋利避害的本事。
所以自从他被武曌封为梁王,并引为朝廷肱骨之后,对圣皇陛下自然是耳提面命,从来没有违背过武曌的意志。
因此这一次他忽然出言阻止武曌,连高坐在御座之上的圣皇在内,甘露殿内的众人脸上都露出错愕的神情。
然而武三思也是心中无奈,因此他此时已经知道秦佾的身份了。
那一日武崇烈兄弟三人从崇仁坊灰溜溜的回来之后,第二日来俊臣便参他们二人了一个无兵符提兵,纵兵在市井行凶之罪。
武崇训、武崇烈都被武曌罚了禁足三个月的结果,武继植更是被虢夺了右卫将军的差事。
武三思在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这个秦佾便是那日因为调戏自家贵女,因此才触怒了了武崇烈等人的罪魁祸首。
又因为来俊臣竟然适逢其会的赶到了秦府门口,事后武三思反复思量之后,甚至猜测这是来俊臣与秦佾事先计划好的阴谋。
武曌被武三思打断,面色不虞的看了他一眼,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冷冽。
“梁王,你有何事要向朕禀报啊?”
武三思此刻是真想告诉圣皇陛下,秦佾这个小贼是个登徒子,他他娘的调戏过你的侄孙女,所以万万不能委以重任。
但这件事武三思能说吗?
答案是否定的。
毕竟那一天秦佾先是被武崇烈的手下打破了脑袋,人都被抬回秦府了,他的三个儿子还不依不饶的带兵跑去行凶。
圣皇好不容易快要将此事忘在脑后了,他要是再拉扯出来,恐怕又会惹得陛下不快。
但如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秦佾成为一司的七品主事,武三思的确有些心有不甘。
武三思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忽然之间,让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陛下,臣刚才听到来院正所说,秦佾果然是个推理破案的高手。”
“然而招谏司,却是网罗天下雄文的地方。”
“臣只是担心,那个叫秦佾的小子才学不足,无法承担招谏司的差事。”
“臣觉得,秦佾既然擅长推理破案,不如就让其去伸冤司,给魏主事做个助手即可。”
“至于招谏司的主事,臣觉得还是需要寻一个如贺知章主事一样的人,方能不负朝廷的重托。”
武三思的这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
他所担心的事情,也不无道理。
不仅甘露殿其他众人微微点头,就连武曌的脸上也露出赞许之色。
就在这时,忽然如泥塑一般一言不发的狄仁杰,却忽然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臣以为,梁王殿下所言大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