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燕王的本意

由于今日接二连三传来八百里加急，常朝持续的时间，比往日要更久，等朱允熥回乾清宫时，朱雨莙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佳肴。

“大姐，今天怎么多做了两个菜？”

坐在圆凳上等待弟弟回来的朱雨薇，看着桌上的六菜一汤，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

“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朱雨莙微微一笑，由于弟弟迟迟没回来的缘故，她早些时候派了个小黄门去奉天殿打探情况，便知晓了秦晋燕三王相继上奏一事。

聪慧如她，自然知晓，这是三位叔叔出招了。

不出意外，等朝会结束，允熥就会给她们带回好消息。

“好日子？”

正当朱雨薇满脸疑惑的时候，外面便传来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

笑声有点疯癫，是弟弟发出的没错。

由于整个皇宫，唯有在乾清宫才能放松，从头到尾都在压制的朱允熥，一回来便卸下伪装，畅怀大笑。

这是他穿越至今最爽的一次。

一炮双响不说，蓝玉等人和诸位亲王还把账都算在对方头上，妙，实在是妙啊！

当他大笑着踏进寝殿时，发现今儿个桌上多了两道菜肴，对上大姐的眸子，姐弟两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所以，我成外人了？”

朱雨薇指着自己，有些委屈的看着大姐朱雨莙。

她倒是想从弟弟口中获悉缘由，可这小饿死鬼，一坐下就开始吃喝，压根就没理会她的意思。

“没，你可是我亲爱的二姐。”

朱允熥抬头一笑，然后对朱雨莙道：“大姐，你跟二姐简单讲讲吧。”

“嗯！”

朱雨莙闻言点头，朱雨薇则是十分期待的眨了眨眼。

“这事得从允熥故意点出宗室供养制度会拖垮大明财政开始说起......”

朱雨莙说的很详细，朱雨薇又不是真的笨，经过点拨后，自然捋清了来龙去脉。

总的来说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路子。

“大体上能明白了，可有几点我还是不懂。”

见弟弟已经吃的差不多，朱雨薇索性将目光投向他，“首先，塞王就藩能够在外形成牵制力，掣肘蓝玉，可现如今换了蓝玉的麾下北上，还带着兵，那岂不是反倒成了他的助力，进一步扩大他的实力？”

“其次，我不太明白，你为何要阻拦十三叔他们就藩，若他们就藩成功，对咱们而言不是更好吗？”

“还有就是，虽说五军都督府还有其他部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咱们这位亲舅老爷别的不多，干儿子有的是，完全能立马找人顶替，如此一来，又怎么能说削减了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呢？”

听到朱雨薇这三问，朱允熥放下碗筷，微笑着开始解释。

“首先第一点，二姐你要知道，皇爷爷当年为何会实行藩王戍边这一制度，其本质就是想要强化皇权和家族统治，通过家天下的理念，将地方权利集中于皇室宗亲。

本身就是为了牵制地方豪强和大明开国之后那些手握兵权的功臣。

蓝玉的亲信此次代替藩王们北上戍边，受到的权力制约会多到超乎你想象。

在应天府，如定远侯王弼等人，由于身居要位，在朝堂上能够帮蓝玉扩大影响力，可一旦去了北边，那就真的只剩下戍边了。

换言之，但凡北上，这些人就几乎等于废了，除非蓝玉真的想造反，那样才能成为一大臂助。

可，二姐你难道忘了吗，咱们有亲军十二卫，蓝玉等人今天中午造反，晚上我就能给他押到菜市口砍脑袋。

说句不好听的，我还挺希望他们造反的，干错利落，一了百了，都用不着花费心思与他们勾心斗角。”

朱雨薇恍然大悟，看来朝堂之事，远比她想象的复杂许多。

“其次，强藩威胁中央是个千年难题，西汉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西晋的八王之乱，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以皇爷爷和父皇的威望，诸位藩王定然老老实实的替大明戍边，对强化边疆防御和皇权稳定，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效果。

可如今皇爷爷和父皇都没了，我那些叔叔们究竟有没有对这中枢大位动心思，谁能知晓。

这还仅仅只是第三代，随着时间推移，血脉亲情会越发淡薄，权力欲望想将这根血缘纽带腐蚀轻而易举。

削藩势在必行，若是不处理好，会给我的子孙后代埋下天大的祸根。

而且，我相信，皇爷爷其实也察觉到了一些，如若不然，也不会逐渐给诸位藩王增加一些束缚性的条约，但这还远远不够。

既然要削藩，将诸位亲王留在应天府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相较于前面，朱雨薇对这段话理解的更轻松，因为她已经亲身体验过，何为权利腐蚀血脉亲情。

吕氏也就罢了，身为血亲兄弟的朱允炆，为了确保自己能获得继承人的位置，如何对待允熥的，她都看在眼里。

“至于这最后一点，那就涉及到各方博弈了。”

“正如二姐你刚才说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既然有坑空出来了，那大家肯定就想着把自家的萝卜种下去。

如今朝堂上，除了蓝玉等想要把持朝政，权倾朝野的淮西勋贵，还有如詹徽等中立的，也有真正忠于大明的，甚至还可能有各位藩王的人。

就目前而言，大明朝堂还远没到蓝玉一言堂的程度，当然以他为首的那帮子淮西勋贵权势确实最大，中立派次之，真正忠于大明的朝臣最弱，至于藩王的人，强弱未知。

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其他人自然不会放过。

即便是高坐龙椅的皇帝都偶有妥协，更何况是蓝玉。”

给朱雨薇解惑后，朱允熥眸光深邃的道：“今日之事，除却一箭双雕外，我最大的收获是重新认识了咱们这位四叔。”

“何意？”

这回倒不是朱雨薇发问，而是朱雨莙。

“因为咱们这位四叔，八百里加急的本意，可能压根就不是为了帮十三叔他们提前就藩，真正的目的是对付蓝玉。”

朱允熥双眼微眯，淡笑道：“随着蓝玉麾下北上，不但能削弱他在朝中的影响力，淮西勋贵集团内部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产生裂痕。

毕竟，他们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分属各个阵营，如傅友德、冯胜，其身份地位，并不比蓝玉差。

蓝玉是因为在诸多阵营中实力最强，所以才被推出来当话事人。

而这次需要北上的人员可不少，蓝玉大概率会要求其他几方也分担一些，如若不然，这么多亲信北上，他话事人的位置可能都会被动摇。”

“咱们这位四叔，真的很厉害。”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允熥微微停顿，抬眸望向外面的湛蓝天空，这才继续呢喃道：

“就是不知道，他对这中枢大位，究竟有没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