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晨光熹微，濠州城渐渐苏醒。

街道上，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聚集，谈论着昨日朱重八率军归来的盛况。

经历了数日的紧张与恐慌，城中百姓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

医馆内，赵郎中早早起床，正在煎煮一锅药汤。

沐英帮忙添柴加火，香气四溢的药汤冒着腾腾热气，映得他的脸庞红扑扑的。

“今日您要出去么？”沐英一边添柴，一边问道。

赵郎中点点头：“去朱府邸，马……朱夫人已经好了大半，但心神受创，还需调养。况且朱统领昨日刚回，想必也累了，我这药正好也能给他补补身子。”

正说着，沐安和沐依依也起床了。两个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望着这锅药汤。

“赵爷爷，这是什么药啊？闻起来怪香的。”沐依依凑近药锅，小鼻子抽动着。

赵郎中笑道：“这是安神补气的药汤，里面有人参、黄芪、当归、龙眼肉，还有些别的药材，对调养身心很有好处。”

沐安仔细观察着药锅中的药材，若有所思：“师父，这个方子我能抄一份吗？”

“痴儿。”赵芪哈哈大笑：“你去拿纸笔来，我口述给你。”

药煎好后，赵郎中将其装入一个精致的陶罐中，小心地封好。

“英儿，你陪我一起去朱府送药吧。”赵郎中对沐英道，“你不是日后计划从军么？借着这个机会，也让你露露脸，不是坏事。”

沐英点点头，临行前，嘱咐沐安好好看家，照顾好沐依依，这才跟着赵郎中出门。

这几日在郭子兴的安排下，朱府已经重新翻修了一遍，不见当日狼藉。

“赵大夫，朱统领正等着您呢。”一名家丁连忙迎了上来。

走进府内，穿过一处花园，来到正厅。朱重八和马秀英已经在厅内等候，一旁还站着昨日与朱重八一同回城的徐达。

“赵先生，沐小兄弟，你们来了。”朱重八起身迎接，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

赵芪连忙回礼：“朱统领客气了，这是小老儿特意煎的安神补气汤，既可安马小姐心神，又能补朱统领这些日子奔波劳累所耗的元气。”

朱重八接过药罐，感激地说：“多谢赵先生挂念，这份心意我们夫妇铭记于心。”

马秀英也起身行礼：“多谢赵大夫一直以来的照料，小女子感激不尽。”

寒暄过后，朱重八示意众人落座。仆人奉上香茗，氤氲的茶香弥漫在厅内。

朱重八的目光落在沐英身上，神情严肃：“沐小兄弟，昨夜秀英告诉我，若非你及时相救，她恐怕已遭不测。这救命之恩，我朱重八没齿难忘。”

沐英连忙起身，恭敬地回道：“朱统领言重了，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何谈恩情？”

“不，这可不是小事。”朱重八摇头，语气坚定，“秀英是我的妻子，你救了她，就等于救了我朱重八的半条命。这份恩情，我必须报答。”

说着，朱重八竟从座位上站起，向沐英深深一揖：“沐小兄弟，我朱重八今日在此，要当着赵先生和徐兄的面，与你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知你可愿意？”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赵芪和徐达面面相觑，马秀英也瞪大了眼睛。

沐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轻声道：“朱统领，您这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孩子，何德何能与您结为兄弟？再说，您说这同年同月死，我如今还不到十岁，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话说得诚恳又带着几分童稚的幽默，让厅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马秀英掩嘴轻笑，徐达也露出会心的微笑。

朱重八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沐小兄弟倒是实诚。不过这结拜之事，乃我肺腑之言。你虽年幼，但胆识过人，心思缜密，实非寻常孩童可比。我朱重八最欣赏的就是有勇有谋之人，年龄不是问题。”

沐英再次婉拒：“朱统领厚爱，沐英感激不尽。只是结拜之事过于重大，沐英年幼，恐怕难当此重任。若是朱统领真要报答，不如日后有机会提携沐英一二，这便是最大的恩惠了。”

赵郎中在一旁点头赞许，这孩子果然懂事，结拜一事虽是美意，但以朱重八的身份地位，与一个孩子结拜，确实不妥。

朱重八见沐英坚持推辞，也不好强求，只得叹息道：“既然沐小兄弟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强求。不过这救命之恩，我朱重八必定铭记于心，日后定有重谢。”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来报：“郭大帅到！”

厅内众人连忙起身迎接。郭子兴大步走进厅内，见到赵郎中和沐英，略显惊讶：“赵大夫，沐小郎中，你们也在？”

赵郎中恭敬地行礼：“老朽来给马小姐送药，顺便看看朱统领归来是否安好。”

郭子兴点点头：“你们这是干啥了？咋一个个面色都不对劲？”

朱重八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着：“沐小郎中救了秀英性命，我欲以兄弟相称，以报恩情。只是沐小郎中觉得年纪尚小，婉拒了。”

郭子兴听完，目光落在沐英身上，若有所思。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好！既然如此，结拜不成，不如让重八认你为义子如何？小郎中，你意欲何为？”

这一提议再次让厅内众人吃惊。沐英更是面露难色，连忙摇头：“大帅抬爱，小子实在不敢当。朱统领乃是大帅的女婿，又是红巾军中流砥柱，小子不过是个流民，侥幸得此厚爱，如何能认小子为义子？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郭子兴摆摆手：“有何说不过去？重八虽是我女婿，但他自有主张。况且你救了他妻子，认你为义子也是情理之中。再说，你聪慧机敏，若能得重八教导，日后必成大器。这可是好事一桩啊。”

朱重八沉吟片刻，点头道：“大帅所言极是。沐小兄弟既不愿结拜，认作义子倒是个好主意。”

沐英见两人态度坚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就在此时，原本沉默的马秀英忽然开口：“义父，夫君，容我一言。”

众人转向马秀英，只见她轻声道：“沐英心系赵大夫和家中弟弟妹妹，若认夫君为义父，恐怕日后多有不便。不如这样，由义父收沐英为义子如何？这样既能报答沐英救我之恩，又能让他得到更好的教导和保护，单说沐英推荐王武到了义父麾下，都是大功一件。”

提议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郭子兴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朱重八若有所思，目光在马秀英和沐英之间来回游移。

沉思片刻，郭子兴忽然大笑：“好！秀英这个主意好！那沐英，你以后就是秀英的弟弟了，你觉得如何？若是再不答应，可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正在沐英犹豫之际，赵郎中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大帅，沐英这孩子自从来到我医馆，就一直帮我看顾药房，还照顾着弟妹。若是贸然让他搬到大帅府上，恐怕多有不便。”

郭子兴闻言，点头道：“赵大夫所虑不无道理。这样吧，沐小郎中可以继续住在医馆，照顾弟妹，但名义上是我的义子。日后若有军中事务，可随时来府上商议。如此可好？”

看了看赵郎中，见老人微微点头，沐英这才恭敬地向郭子兴行礼：“多谢大帅厚爱，沐英愧不敢当，但既蒙大帅看重，沐英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帅厚望。”

郭子兴大喜，一拍掌：“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郭子兴的义子了！来人，准备筵席，我要为沐小郎中接风洗尘！”

朱重八和马秀英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徐达则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