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族群与未来

圣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雷纹真种站在岩晶真种身边，触须不安地抖动着，通过精神网络传达出明显的不满情绪：

“星辉，你的计划太过保守了，战争还没开始，你就已经在准备撤退方案。”

星辉真种没有立刻回答。她仔细环视着圣巢中的每一位同伴：

岩晶真种的甲壳上布满战斗留下的裂痕，雷纹真种的肢体因长期作战而显得僵硬，就连盐白和锈蚀的精神波动也比平时微弱许多，大家都在等待她的回应。

“这不是胆小怕事。”

星辉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

“这是一场关乎存亡的战斗，我们只要失败一次，整个族群就会覆灭。”

雷纹的突然绷紧，精神波动中透着急躁：

“但如果我们现在不全力出击，等敌人恢复元气，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岩晶真种向前迈了一步，甲壳上的晶状纹路微微发光：

“雷纹说得有道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统领全局的领袖，一个能在战场上带领我们取得胜利的指挥官。”

星辉真种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转向圣巢外，远处的地平线，灰绿色藤蔓不断蔓延，腐蚀巨藤的子株正在集结兵力。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同伴们：

“你们真的觉得，现在举行主宰加冕仪式有意义吗？”

“有意义。”

盐白真种的精神波动罕见地强硬起来：

“没有统一的指挥，我们只会被各个击破。”

锈蚀真种也附和道：

“而且...这可能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星辉沉默了三秒。这三秒里，她看到南方丛林的阴影在蔓延，看到儡虫部队疲惫的阵列，看到真种们眼中燃烧的决绝。

“好。”

加冕仪式仓促而简单。

没有仪式台，没有观礼者，真种们围成紧密的圆圈，精神网络在她们之间织成无形的王冠，当最后一道精神链接完成时，星辉感受到族群的重担压在了身上。

“仪式太简陋了。”

岩晶的声音里带着不甘：

“等胜利后——”

“不必。”

星辉真种打断了她，声音沉稳：

“这已经足够了。”

她的复眼望向南方，腐蚀巨藤的阴影正在逼近，圣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每一位真种都能感受到大战前的压抑。

“从现在起，所有资源优先供给千甲兵虫。”

星辉真种的精神波动在圣巢内回荡，清晰而果断：

“岩晶负责前线指挥，雷纹带领突击部队，盐白和锈蚀确保后勤和防御。”

真种们没有异议，精神网络中只有坚定的回应。

星辉真种最后看了一眼圣巢顶端的星空，随后收回目光。

“明天黎明，我们主动出击。”

......

灰绿色的藤蔓缓缓蠕动，酸液滴落在苔骨真种的甲壳上，发出细微的腐蚀声。

“你听到了吗？”

腐蚀巨藤的精神波动带着粘稠的恶意：

“你的同伴们正在集结兵力。这是最后一战了。”

苔骨真种被藤蔓缠绕的节肢微微颤动：

“我听到了，你输定了。”

藤蔓突然收紧，勒得甲壳咯咯作响：

“你以为那些千甲兵虫能救你？我培育了三十具精英子株，每一具都足以跟那些虫子正面进行对抗。”

“那又如何？”

苔骨真种的声音透过精神网络传来：

“你永远学不会像族群那样战斗。”

腐蚀巨藤的晶核闪烁了一下：

“必要时我会把你吊在战场中央。让星辉看着你被酸液慢慢融化。”

苔骨真种突然笑了，笑声在溶洞里回荡：

“看，这就是你赢不了的原因。”

藤蔓的蠕动停滞了一瞬。

“第一，”

苔骨真种的复眼在黑暗中发光：

“你永远只会耍这种下作手段，第二...”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生死存亡的战争。”

腐蚀巨藤的藤尖轻轻拍打地面：

“我从没输过。“

“所以，这次你会输得最惨。”

苔骨真种的甲壳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你从没被逼到绝路过，而我们每只真种都亲身经历过灭族危机。”

苔骨真种的精神波动异常平静：

“你知道吗？我相信星辉早就做好了族群全灭的准备，她分散了虫卵，埋下了文明火种，就算今天圣巢被夷为平地...”

藤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苔骨真种感觉到束缚松动了。

“...明天还会有新的真种从废墟里爬出来，继续和你斗，直到把你每一根藤蔓都烧成灰。”

腐蚀巨藤的晶核疯狂闪烁，溶洞深处传来子株痛苦的嘶鸣，苔骨真种知道，这是腐蚀巨藤在将怒气发泄在子株身上。

“你培育再多子株也没用。“

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因为你只是在为自己而战，而它们——”

她望向圣巢的方向：

“是在为整个文明的未来拼命。”

月光照在灰绿色的藤蔓上，腐蚀巨藤的本体在丛林深处缓缓蠕动。

它收回缠绕在苔骨真种身上的藤蔓，将她重新丢进溶洞深处，酸液从藤尖滴落，在岩石上蚀出嘶嘶作响的白烟。

巨藤的晶核微微闪烁，它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复活至今，究竟是为了什么？

除了吞噬星辉真种，除了觐见那位赐予它新生的伟大存在、

它似乎找不到其他目标。那么在这之后呢？继续漫无目的地吞噬下去吗？

一根藤蔓无意识地拍打着地面，溅起的酸液腐蚀了旁边的子株。

那些被它亲手培育的灰绿色藤蔓立刻瑟缩着退开，却又不敢离得太远。

腐蚀巨藤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它很清楚，这些子株和自己流着同样的腐蚀性体液，共享着相同的精神波动以及外貌。

但它们永远只是工具，是它肢体的延伸，是它意志的执行者。

它绝不会承认这些低等造物是自己的“同族”。

月光渐渐被云层遮蔽，丛林陷入黑暗。

只有巨藤的晶核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绿光，像一盏孤独的灯。

......

朝奉大厅的荧光真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锈蚀真种用节肢轻轻敲击着地面，精神波动带着些许不安：

“露珠，你也没睡？”

露珠真种的触须微微颤动：

“每次想到明天的决战，甲壳下的肌肉就会绷紧。”

她顿了顿：

“我们真的能赢吗？”

“当然能赢。”

雷纹真种的声音突然插入，她的精神波动充满活力：

“我的麻痹网络能够覆盖了整个前线，那些藤蔓只要敢冒头——”

“你就兴奋得睡不着觉是吧？”

锈蚀打断道，甲壳发出咔咔的轻响：

“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精力。“

岩晶真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晶状甲壳在夜光下泛着微光：

“原来你们都在这儿。”

她的精神波动罕见地带着松弛：

“我检查了七遍千甲兵虫的阵列，还是静不下心。”

盐白真种从阴影中走出：

“我刚去看了新生虫卵的储藏室。”

她的精神波动平稳，但触须的颤抖暴露了真实情绪：

“三代以内的幼虫都安置好了，即使进入持久战也不怕。”

星辉真种的精神力突然笼罩大厅：

“既然都睡不着，不如聊聊战后的事。”

她的复眼扫过每位同伴：

“我打算推行自治领地政策。”

“自治？”

雷纹的触须猛地竖起，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星辉话语中的关键变化，“自治”，这个词在虫群历史上从未被正式使用过。

在虫母统治时期，虽然每位真种，额，星辉真种除外，都负责管理特定区域，但所有决策最终都要通过圣巢核准。

领地内的资源分配、儡虫培育、防御部署等事务，都必须遵循虫母制定的统一标准，真种们更像是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她们可以提出建议，但最终裁定权永远掌握在虫母手中。

“现有的真种都会成为初代领主。”

星辉的精神波动平稳而坚定：

“岩晶负责东部的晶矿荒原，盐白管理南部丛林前线，雷纹统领西荒漠地，锈蚀和露珠分管北境的金属矿区与药圃。”

大厅突然安静下来，锈蚀真种率先打破沉默：

“所以...我们真的在讨论战后的领地分配？”

她的甲壳缝隙渗出些许酸液，这是情绪激动的表现。

“不然呢？”

雷纹的精神波动带着几分笑意：

“难道要像上次资源分配那样，等分配前才临时靠打架决定？”

露珠真种的复眼微微发光：

“我在培育新的药用真菌，适合北部冻土的那种。”

北部冻土并非如其名那般终年冰封。这片广袤的土地在一年中有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保持着宜人的气候。

丰沛的降水滋养着茂盛的植被，蜿蜒的河流中游弋着肥美的冷水鱼类，夏季时甚至能看到成片的野花在微风中摇曳。

但真种们对这片土地的称呼并非没有道理，每年冬季来临之际，寒流会突然席卷整个北部，气温在短短数日内骤降至零下，这种极端低温会持续整整三个月。

期间所有水源都会冻结成坚硬的冰层，连最耐寒的植被也会进入休眠状态。

露珠真种的声音越来越轻：

“如果...如果真的能有自己的自治领地...”

“不是如果。”

岩晶真种突然开口，晶状甲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千甲兵虫的熔铸工艺改良过了，火池液体的燃烧时间延长了三倍。”

她顿了顿：

“我们不可能输。”

盐白真种的精神波动突然展开，在精神网络中投影出荒原的全息地图：

“南部的腐蚀丛林清除后，可以引水改造成真菌种植区。”

星辉真种站起身，复眼中倒映着荧光真菌发出的光：

“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在腐蚀巨藤的残骸上开庆功宴。”

她的精神波动传遍整个圣巢：

“现在，都去休息吧。”

真种们陆续离开时，锈蚀突然叫住大家：

“等等！那个...庆功宴能不能多准备些水果和肉？“

雷纹的精神波动炸开一阵欢快的涟漪：

“就知道你会提这个要求！“

朝奉大厅终于恢复寂静，只有荧光真菌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空荡的王座，远处，第一缕晨光已经爬上了地平线。

......

星辉真种的灵念如潮水般扫过集结的虫群，每一只真种的复眼中都倒映着南方天际的阴云——腐蚀巨藤盘踞的丛林。

千甲兵虫的阵列如移动堡垒般在她身后列队，声音轻如落羽，却重若山岳：

“这不是主宰的战争，也不是某个真种的复仇，而是整个族群对生存权的宣誓，此战若败，虫群将沦为历史的尘埃，若胜，我们便亲手为文明开辟新纪元！”

荒原上，儡虫洪流开始向南推进，而腐蚀巨藤的丛林深处，腐蚀巨藤顶端晶核正剧烈闪烁，仿佛预感到末日的降临。

南部丛林深处，灰绿色的藤蔓如巨蟒般盘踞纠缠，遮天盖地的树冠将阳光切地细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蚀性气味。

“冲锋！”

岩晶真种的精神波动如雷霆炸响，刹那间，上百只千甲兵虫组成的钢铁洪流碾过丛林，漫天火雨从它们尾部的喷射器官倾泻而下，将灰绿丛林点燃成一片火海。

丛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被巨藤子株寄生的万兽从阴影中奔袭而出。

然而当它们踏入某个无形界限时，动作却突然变得迟缓起来，千甲兵虫却如入无人之境，摧枯拉朽般碾过这些被迟缓的敌人，身躯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星辉的灵念捕捉到战场每个细节：所有单位都精准执行着战术指令，但她的触须突然绷紧——西南角的子株撤退速度比其他区域慢半拍，就像在故意拖延时间。

“岩晶，让第三阵列后撤两百米。”

星辉的精神波动刺破战场喧嚣。

“它们在引诱我们深入。”

命令刚发出，三十多株伪装成枯木的子株突然暴起。

但这些藤蔓刚弹射到半空就诡异地悬停，雷纹的麻痹精神力已覆盖这片区域。千甲兵虫的尾刺趁机贯穿它们的晶核。

星辉真种的灵念扫过战场，情况看上去对虫群有利，可心中却涌起几分不安。

在这平静的表象下，她分明感受到某种蛰伏的恶意正在涌动。

当虫群终于杀到腐蚀巨藤的核心处时，异变陡生。

“它...不在？”

岩晶真种张目结舌地感知着儡虫传回的一切，腐蚀巨藤核心处的灰绿色结晶被藤蔓交织缠绕，却如同死物般寂静。

没有意识波动，只有被压缩到近乎极致的精神力在结晶中凝固。

“咔——嚓——”

晶体突然迸裂的声响刺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