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乙是被漏雨的屋檐浇醒的。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脊椎滑进道袍，在尾椎骨处汇成一道小溪。他睁眼时，正对上一尊斑驳的青铜像——那位传说中的太极祖师爷左手托着龟裂的八卦盘，右手食指不偏不倚指向他两腿之间。
“这梦还挺有创意。“他嘟囔着去摸手机，指尖却触到团毛茸茸的东西。
“第三千六百代掌门林小乙，拖欠修缮款二百三十两七钱。“沙哑的烟嗓在耳边炸响，“按《九霄界门派管理条例》，本座有权把你挂到山门当晴天娃娃。“
林小乙触电般弹起，后脑勺撞上供桌。香炉里半截霉变的供香晃了晃，在他道袍前襟洒出个歪扭的太极图。直到这时他才看清，说话的竟是只橘色毛球——这胖得近乎球形的生物正用尾巴卷着账本，金瞳在昏暗大殿里亮得像两盏小灯笼。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摸鱼倒计时」定格在23:59。锁屏壁纸上，他养的橘猫正用同款姿势瘫在工位键盘上。
“别用那种眼神看本座。“橘猫一爪拍飞企图爬上供桌的蟑螂，“三百年前本座还是威风凛凛的白虎星君，要不是你们初代掌门用小鱼干骗我签了灵宠契约......“
屋檐传来瓦片坠地的脆响，橘猫的尾巴突然炸成鸡毛掸子：“第五十七块！这个月维修费又要涨！“
林小乙跟着它穿过漏风的回廊。褪色的朱漆廊柱上贴满泛黄符纸，仔细看竟是「房屋招租」和「重金求子」的小广告。练功场中央的太极阴阳鱼石雕裂成四瓣，裂缝里顽强地长着几株油菜花。
“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眼。“橘猫用爪子戳了戳生锈的铜八卦，“去年被雷劈坏后，方圆百里的野狗都爱来这撒尿。“
在藏经阁，他们找到唯一完好的物件——用金丝楠木雕成的功德箱。箱体上「广结善缘」四个字被划掉，改成了「扫码布施」。
“直播打赏？外卖跑腿？“橘猫蹲在功德箱上舔爪子，“上个月本座试过在秘境论坛发帖《震惊！上古神兽在线陪聊》，结果收到七封仙界扫黄办的警告函。“
林小乙翻着原主的记忆，发现这个修仙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荒诞。修士们用玉简刷短视频，御剑送快递要考「空中交通符」，就连魔道妖女开直播都得上缴三成打赏给仙界税务局。
当他掏出那三枚带着牙印的铜钱时，屋檐突然传来诡异的震动。成群的铁甲噬金虫正疯狂啃食房梁，虫群振翅声像是无数把钝刀在刮锅底。
“每月初七的例行拆迁。“橘猫弹出利爪，“上次它们吃掉了茅房顶，害得本座在如厕时被十八只彩云雀围观。“
黄昏时分，林小乙蹲在青石镇街角。面前铺着的麻布上歪歪扭扭写着「绝世神功现场教学」，旁边是用朱砂画的付款二维码。
“各位老铁瞧好了！“他硬着头皮摆出起手式，“这招「白鹤亮翅」能疏通任督二脉，包治肾虚脱发、痔疮脚气！“
围观人群发出哄笑。卖糖葫芦的老汉摇头：“年轻人，你这花拳绣腿还不如王婆的广场舞......“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林小乙转身时踩到块香蕉皮，身体不受控地后仰。本该是狼狈的摔跤，却在某个微妙角度触发了《太极真解》残卷中的气机。阴阳二气自发流转，竟让他以倒挂金钩的姿势悬在半空。
“凌空虚渡！“药铺掌柜的烟袋锅掉在地上，“这至少是金丹期的手段！“
更诡异的是，他裤腰间的补丁在气劲震荡下突然崩裂。印着海绵宝宝的笑脸在夕阳下格外醒目，破洞位置恰好对应着会阴穴。
“返璞归真！“茶馆说书人激动得扯断胡子，“这位道长竟将本命法宝炼成亵衣，此等境界闻所未闻！“
人群突然被青色罡气分开。十二匹踏火玉麒麟拉着的銮驾凌空而降，鎏金轿帘被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掀起。
“道友这手「虚空藏窍」当真精妙。“胖修士脸上的珍珠粉簌簌掉落，“在下天宝阁执事钱多宝，愿出三百灵石请道友......“
林小乙的裤带就在这时彻底罢工。
在重力与残余气劲的拉扯下，他的道袍如蝴蝶褪茧般飘落。海绵宝宝图案的四角裤在暮色中招展，裤腰上「加班光荣」四个褪色红字清晰可见。
死寂持续了三息。
“大巧不工！“钱多宝突然热泪盈眶，“道友竟将道纹直接镌刻在肉身，此等炼体之术......“
他颤抖着掏出一叠银票：“这是五千两定金！求道友为我天宝阁新推出的「九转还丹裤」代言！“
当夜，太极门破道观内。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势力在窥探吗？“橘猫蹲在漏雨的房梁上，“七道神识标记，三只谛听鼠，还有两个用隐身符躲在茅房的。“
林小乙正在数银票的手一抖：“那你还让我收钱？“
“本座在你裤衩上留了道白虎煞气。“橘猫舔着爪子上的辣椒油，“现在全修仙界都以为你是隐世大能，明天会有更多人带着银子来——记得把香炉换成不锈钢的。“
月光突然被阴影吞噬。林小乙抬头望去，只见夜空中的北斗七星竟诡异地扭曲成太极图案。他怀中的《太极真解》残页无风自动，被虫蛀穿的窟窿在月光下投射出星图，恰好与天际异象重合。
橘猫金瞳骤缩：“灵气复苏提前了......“
远处传来悠长的钟鸣，七十二座仙山同时亮起虹光。而这一切，都被淹没在林小乙的鼾声中——他正抱着银票蜷在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