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天子正名

这时，周忠笑着说道：“贾校尉所言有理。不过，不其侯此言并无他意，只是段颎的功过，朝廷早有定论，此时重提……是否稍显突兀？”

“突兀？”刘协轻笑一声，“诸卿，朕且请问，何为不突兀？难道朝廷已经有定论的事情就不能再议？再者，这是前朝之论，而非本朝之论。

如今，朕为大汉之主，自有朕的决断。难道前朝的两次“党锢”，朕也要效仿？”

“党锢”二字一出，满殿群臣如遭雷击，面色骤变。那是天下士人心中最深的一道疤。

刘协冷眼扫视群臣，见无人再言，这才说道：“诸卿，朕今日在此，不但要告诉你们，更要昭告天下——凡有功于社稷者，皆是大汉功臣！”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段煨：“你是段太尉之弟，朕希望你能秉承汝兄之志，莫负朕望！”

段煨浑身一震，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多年来，他的兄长段颎背负骂名，西凉武将亦被关东士族轻贱。

而今，天子终于亲口为段颎正名！他多年的心结此时一朝而解。

他再无犹豫，额头抵地，重重叩首，甚至声音变得哽咽：“陛下英明神武，臣今日方知！臣虽未有兄长之才，但必竭忠尽智，誓死效忠！”

刘协含笑点头：“既如此，那你且下去暂歇，稍后朕还有旨意给你！”

“臣遵旨！”段煨深深一拜，退出殿外时，仍觉得心潮澎湃。

议事结束后，朝臣纷纷告辞。

段煨在外候着多时，眼见贾诩走出，连忙疾步追上，长揖到地：“文和大恩，段煨没齿难忘！“

若非贾诩提前指点，即使此次他立有大功，恐怕也会遭受天子的一番责难。

贾诩微笑着扶起他，低声道：“将军客气了！不过将军当知，陛下非寻常少年，更与昔日历代天子不同。他既能为令兄平反，也能……”

话未说完，他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段煨的肩膀。

段煨心头一凛，忙表着忠心：“在下明白！在下自此之后一定忠心汉室，尽力报效陛下！只是希望以后文和在陛下面前多为在下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你我同为西凉人，当互相协助！”贾诩笑容更盛。

待段煨走后，贾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一弯，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的笑意。

正如他所说，他是西凉人，要立足朝堂，光靠他一个人还是不够的。而同为西凉人的段煨，就是他拉拢的对象。

而在养心殿内，刘协独自站在朱漆门后，望着殿外若有所思。

“陛下……”穆顺小心翼翼地上前，“不其侯……”

“不用说了，你私下转告他尽忠职守即可，朕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刘协头也不回，“另外传旨东观，即日起，编纂《平羌功臣录》，为段颎单独立传。”

穆顺迟疑了一下：“陛下，自长安东归后，东观已经形同虚设了！”

东观，是后汉朝廷核心的修书机构，只是如今，东观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刘协瞥了一眼穆顺，淡淡道：“那就先行筹划！待人员配齐，再大型修书！”

“唯！”穆顺躬身退下。

宫门外，伏完得到穆顺私下传话后，这才神色恍惚地走出。

待看到前面缓步而走的周忠，他连忙上前一礼：“多谢周少府为在下仗义执言！”

周忠微微侧身避开，随后上前扶起伏完，笑道：“不其侯见外了，你是秉公直言，在下也是据实禀奏，何来此谢？”

伏完苦笑：“话虽如此，可是陛下……”

“不其侯。”周忠神色一肃，低声道，“你是皇后之父，当谨言慎行。陛下今日之所为，或许有他的深意，以后切莫再提此事！”

伏完额头渗出一丝冷汗，连连点头：“少府所言极是，是在下失言了。”

周忠见他惶恐，又展颜笑道：“不其侯不必忧心，朝廷大胜，天下将安，此乃大喜之事。

不如到在下府上小酌一杯？你乃徐州琅琊人，在下是扬州庐江人，也算半个同乡，理应多亲近亲近。”

伏完神色微愕，有些不理解周忠的深意，但是周忠主动相邀，他自是心中乐意。

虽然他是皇后之父，可是如今朝中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与他亲近。

而且周忠虽是尚书令，但根据天子秉政后的用人表现，就观察到天子越来越倾向于尚书台，而非三公九卿。

“少府盛情，在下岂敢推辞？只是先回去安排一些琐事，稍后去贵府拜访！”

“无妨！”周忠笑道，“只要不其侯肯来，那就是在下的荣幸！”

“那……就一言为定！”二人相视一笑，各自离去。

养心殿，刘协瞧了瞧董昭，还有奉旨返回的贾诩。

“朕今日大肆为段颎彰功，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董昭微微一笑，率先回道：“陛下之深思，臣岂敢妄自猜测，不过自此之后，宁辑将军定会忠心于陛下！”

刘协笑了笑，转头看向贾诩：“那文和以为呢？”

贾诩瞧了一眼董昭，笑着回道：“段颎之事为小，但天下贤才归心为大。陛下此举，必使天下忠义之士感念天恩，纷纷投效朝廷。

如此，贤臣良将尽归天子，诸侯势弱，此消彼长，汉室中兴指日可待。”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臣以为，陛下可趁此大胜之机，再次下诏征召天下贤才。”

“嗯！”刘协点点头，心中深以为然。

起初，向天下征召有志之士时，据太常王绛汇报，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即使有，也是一些歪瓜裂枣。

他也知道，那时的天下士人并不看好朝廷，还在观望。可是此战之后，他相信，局势将大为改观。

“穆顺！”刘协沉声下令，“传旨尚书台，昭告天下此战大捷，普天同庆！同时再颁诏令，征召有志之士入朝！”

穆顺不敢怠慢，再次领旨离去。

穆顺还未走出养心殿，差点与进殿的黄门令何柱撞了个满怀。

何柱扶了扶惠文冠，狠狠瞪了穆顺一眼，随后才进殿满脸喜意的禀道：“陛下，李傕死了！”

刘协精神一振，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且详细道来！”

“是，陛下！”何柱连忙将关羽、曹纯追击李傕，张宠兄弟临阵倒戈之事一一禀报。

贾诩闻言，心中顿时大定。他的家人尚在长安，如今李傕已死，便已无忧矣！

他当即躬身贺道：“臣为陛下贺！长安已下，关中可定！”

刘协心中振奋，随即吩咐何柱：“张宠、张苞虽有过错，但反正有功，不可慢待。

另外，传召关羽、曹纯、曹昂和关平即刻觐见！朕要亲见此次建立奇功的功臣！至于马超和庞德……”

他脸色微沉：“先妥善安排他们居住下来，候着旨意即可！”

“唯！”

何柱走后，董昭却是笑道：“陛下，兖州牧曹操遣其长子入朝，看来其心还是向着汉室！”

“是啊！”刘协感觉有些意外，“他的这份诚意着实出乎朕的意料，不过其心究竟如何，还有待以后论证！”

董昭闻听，适可而止的转移了话题：“不过，从此战看来，关羽和曹纯皆是善战之将，陛下当予以用之！”

刘协并未搭话，望向了堂外。

公车署内，得到传召的关羽、曹纯、曹昂和关平，均是兴奋不已。

不过，关平是西行宣诏归来，如今就要重归天子驾前，心中自是激动莫名。

而关羽、曹纯和曹昂三人，此次虽有大功，却没有想到能够面圣。

毕竟他们要么是出身卑微，要么是身份特殊，能得天子召见那是无上的荣耀。

黄门令何柱瞧着几人的神色，心中暗自鄙夷，在讲解了一番入宫礼仪后，表面上殷勤的说道：“陛下有诏，请诸位随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