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马匹,那些原本用来防止流矢的的毡帐,自然是没法携带的,它们会吸收水分变得更加沉重。
所以除了那些骑兵的甲胄,同样那些战马身上的铠甲外围也套上了一些临时编织成的油布来防雨。
这样只要淋雨的时间不至于太长,应该可以减少战后马匹的伤病数量。
把一切匆匆安排妥当,约莫此时再过两个时辰不到,天就要再黑了下来。
届时如果按计划顺利,崔祎这只人马可以在完成其战略目标之后,利用夜空和雨幕的双重遮蔽;
如果不行的话,那么这双重的遮蔽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双倍的麻烦。
为了绕开敌人可能会布置在伊水西岸的各种哨探,崔祎特地带领着手下八百人左右的骑兵,
向南方行了二里地有余,然后再在此处分批渡河。
此时伊水已经渐渐涨起,水流也变得比平时更加湍急。
但是这仍然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河流,足以让他们分成小股从中渡河,就算有一些返回岸上之后换成其他的马再次渡河。
这一次的渡河时间并没有用太多,因为大家都是分散在数百米的距离上彼此渡河,
比起现在还在渡河当中的伊水西岸留守部队来说,效率更是快上了许多。
渡过河后,他们匆匆收拢了一下部队。在确认基本没有人走散之后,便展开成一道松散的骑兵阵型前行。
之所以不用密集的骑兵纵队行军,那是因为此时他们马蹄脚下所踩踏的泥土,已经充分被雨水润湿,因此更加容易踩成稀烂的烂泥地。
如果在这样的地形下,前面的马匹过于密集,会使得后面的马蹄踩上去各种打滑,
不但很难走,还会平白损耗马匹的体力。
尽管他们此时所有马蹄之上都已经裹上了革履,
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还未在中土现世的马蹄铁更适合在这种雨天行军,
但这种情况依旧难以避免。
而崔祎也特地没有给这些骑兵准备备用的骑枪,
因为在这样的天气下,很难施展正常的那种骑兵排成密集队形、使用夹枪冲锋进行冲击的战术,
很大程度上冲击力度也会有一定程度的缩减。
崔祎更多地还是打算把这支部队当做肉搏骑兵来使用,所配备的武器也更多是各种弯刀和铁锏。
至于箭囊以及弓弩什么的,在这种天气下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累赘罢了,
只留下了一些用来释放鸣镝的骑兵松散地布置在军中,其实估计也发挥不出什么太大的作用来。
他们在这几成混沌的天地苍茫之间行军,雨水透过那些斗笠的缝隙,落入下面的甲缝当中。
随即带走甲缝间蓄积的热量,使得众人身上的体力不断流失。
所幸他们在行军之前已经饱餐了不知道多少大碗马肉和汤水。
这些平时很难吃到的食物,此时却在胃肠中提供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幸福感,以及源源不断让他们前进的热量。
不少人在行军之前还稍微喝了那么一点酒。
不多,却也足以把心头的热气提振起来。
松散的队形一直延伸到崔祎所看不到的尽头。
所幸每隔数骑就会有一人身穿十分醒目的波斯锦作为标识。
而在其左右的人,便以这位身穿波斯锦的人为彼此连接的信号。
在这茫茫天穹下,他们以较快的步态向着北方行军,此时他们绕到了侯景布置在高地上的军阵的南方。
为了防备守军出却月阵夜袭,侯景在面对崔祎先前布置却月阵的方向,设置了不少的拒马和壕沟。
而在他们面前的方向,这处算不上特别高的缓坡上,却只有少量的防御工事,和一些在大雨中视野范围同样被模糊的望楼、哨塔。
雨天信号不容易传递,崔祎眼见距离差不多了,便扬起了他从侯景处缴获而来的吞国大槊。
那些身穿醒目波斯锦战袍的骑从,见他如此动作也纷纷效仿。
一时间,所有人看到这些人的动作,都知道要开始冲阵了,于是便下马换上备用的战马。
如果他们骑乘的是后世的蒙古马,本来不需要如此麻烦。
毕竟蒙古马最强的就是耐力,而他们骑乘的都是专门用来冲锋的战马。
这种马是一代代人工选育,甚至通过母马和子马进行回交之后所培育出来的,爆发力惊人,却唯独缺乏耐力。
是以在渡河又在泥巴地里面行进了这段路程之后,体力已经无法维持在巅峰状态了,需要换上备用的战马。
此时,崔祎军队当中能够身穿具装的战马数量已经有三百余匹了,其中有一百多匹属于崔祎的骑从。
可以说是这支军队的武备,随着崔祎的征战,也在不断提升当中。
而他们此时以崔祎为中心,把他团团簇拥在其中,排成一个尽量松散的阵型。
眼见各队聚拢得差不多了,崔祎示意。
这一伙人便在雨幕的遮掩下逐渐加速起来,马蹄声踏在泥地中发出的声音被涔涔雨幕给遮掩。
直到他们已经接近到了这营寨附近,才有在雨天下不情愿值守的探马,突然发现这雨中的重重人影。
第一时间,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是敌人来袭击。
比暴雨更大的轰隆隆声,在侯景军的大营门前响起。
其间夹杂着一两声外出斥堠探马的惨叫声,却转而被隆隆马蹄声和哗啦雨声所淹没。
崔祎这一行人,把马速加快至接近快步的程度,各种泥丸在雨水中飞溅。
不时有不少甚至直接落在了彼此的蓑衣、波斯锦外衣之上,却也全然不顾。
而一马当先的羊盏早就想要报复之前侯景戏耍自己的耻辱。
于是他奋勇向前,看见那用来阻碍的拒马,便直接使用手中的马槊将其横着挑飞了过去,险些砸中那闻警报声赶来的几名胡人斥堠。
崔祎一望过去,就见他们也同样带着一些雨具。
然而在这雨具之下却是连什么甲胄都没有穿,此时居然是已经放松了防备。
就如同一根已经被绷了太久的弓弦,此时却骤然松弛开来。
于是整支军队可能从上到下都不再复有之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