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将玉儿许给他

“蓉儿那边。”贾母沉吟道:

“珍哥儿一直张罗着要给蓉儿说亲,神都许多人都有所耳闻。不如即刻放出风声,就说蓉儿已与尤氏娘家侄女定了亲。”

“尤家虽是小门小户,但好歹是正经亲戚,外人挑不出错处。”

“母亲想的周到。”贾政忍不住赞道,随即眉头紧锁,“可义忠亲王若追问起来......”

贾母冷哼一声,“就说早先两家口头约定过,如今不过是补个礼数。”

“至于琮儿这边,我方才想到个两全的法子。”

“不如顺势将玉儿许给他。一则全了孩子们的心意,二则林姑爷虽不在京,到底也是列侯之后、探花郎门第,任谁也说不出低配二字。”

“这——”贾政吃惊不已,问道:“我看宝玉也对林丫头喜欢得紧,还想着母亲......”

“宝玉泡在脂粉堆里长大,见一个喜欢一个。”贾母叹道:“真把玉儿给了他,岂不糟蹋?”

“他是喜欢不假,可到底年幼。若琮儿和玉儿结亲,他自当绝了那心思。”

“明白了,听母亲的便是。明日我就给妹夫去信一封。”贾政点点头。

他也暗自思忖,林丫头容貌家世都是一等,就是身子骨太弱。

将来如何当家做主?

宝玉未能和她在一起,也算是件幸事。

只是,老大那会不会又有什么说法?

见贾政仍面有忧色,贾母忽然冷笑,“你当义忠亲王真敢逼着我们娶秦氏女儿?若他们非要撕破脸......”

她朝皇宫方向抬了抬下巴。

“咱们就递折子请皇上赐婚!横竖这些年四王八公十二侯根基犹在,皇上总要给老臣留三分颜面。”

她以为贾政还在担心义忠亲王施加压力。

不过贾政听她这么说,又问:“那这样,岂不是倒向了皇上?”

“太上皇会如何想?”

“未必。”贾母道:“这更像是我们摆明态度,不掺和那两位的争斗。”

“别忘了,林姑爷的探花可是太上皇当年钦点的,一路做到了巡盐御史这等要职!说起来,他也算天子门生!”

贾政闻言眼前一亮,“母亲高明!只是林丫头那边......”

“你要气死我!”贾母有些生气,“总是想太多,畏手畏脚的,没有一点果断。”

她没好气地瞪了瞪贾政,这个儿子心性是不错,可就是当年让太爷逼着读书,读成了死书。

什么都要考虑,什么都要顾虑,反而一事无成。

“玉儿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她叹道:

“那丫头今早醒来,就在问琮儿。两个孩子既有情谊,我们成全了反倒能绝了秦家这门亲事。”

说着,她忽然压低声音,“你即刻去寻秦业,就说你大哥嫌他家门第低,闹着不同意。”

“记住,定要做出我们府里兄弟阋墙的模样!”

“诚心道歉,赔上厚礼!”

贾政会意,起身时却又迟疑,“可太上皇若因此迁怒......”

“糊涂!”贾母拄着拐杖重重一敲,“我方才白说了?”

“说了半天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横竖你在部里当值,都学了些什么?”

“我看你应该到边境去历练!”

“你以为应下亲事就能讨好太上皇?那义忠亲王既要借联姻拉我们下水,事成后第一个灭口的便是贾府!”

“倒不如让他们以为我们兄弟不和、内宅混乱,反倒能显得不堪大用。”

贾政吓得登时起身,下跪道:“母亲教训的是,政谨记在心。”

“政现在就备厚礼,前往秦府。”

这时候,他又想到了秦业当时提亲时的暗示。

府里要是不同意亲事,秦业也许会到处说“荧惑守心”,故意往府上引,拉府里下水。

但被贾母一顿骂,贾政这会不敢再说了,只能默默压在心里,咽下这份苦涩。

“去吧。”

一连说了许多话,贾母有些口干舌燥,感到疲累。

“等你回来了,再说。”

“是。”

......

贾政出了荣国府,乘着马车往秦府而去。

一路上,他心中思绪万千,手中紧握的礼单已被汗水浸湿。

他现在明白了,秦业虽只是个五品小官,但背后牵扯的干系却大得吓人。

此番退亲,既要做得体面,又不能露出破绽,着实是个难题。

马车停在秦府门前,贾政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这才下了车。

秦府门房见是荣国府的二老爷亲至,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秦业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拱手道:“贾公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贾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礼道:“秦郎中,客气了,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两人寒暄几句,秦业将贾政引入正厅,命人奉上香茶。

贾政端起茶盏,却无心品茗,只觉喉咙发紧。

他放下茶盏,轻咳一声,道:“秦兄,今日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

秦业笑道:“可是谈提亲纳采一事?我知道你会给我带来好消息。”

贾政顿时尴尬不已,叹了口气,面露难色,“说来惭愧,前日与你议定的亲事,恐怕要作罢了。”

秦业脸色一变,手中茶盏险些跌落,急问道:“这是为何?莫非是小女有什么不妥?”

贾政连忙摆手,“令爱品貌俱佳,何来不妥?只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家兄对此事极力反对,认为秦家门第……”

“咳咳,与贾家不甚相配。家兄性子执拗,在家中闹得不可开交,老太太也无可奈何。”

秦业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笑道:“原来如此。贾大老爷倒是心高气傲,连我秦家的女儿也瞧不上!”

贾政十分尴尬,从袖中取出礼单,双手奉上,“此事是我贾家失信在先,特备薄礼,聊表歉意。还望秦郎中海涵。”

秦业瞥了一眼礼单,见上面列着名贵药材、绫罗绸缎,甚至还有一方古砚,价值不菲。

但他毫无兴致,还是试探问道:“贾公,此事当真没有转圜余地?”

“若是因为门第,我秦业虽官职不高,但在朝中也有些人脉,未必配不上贵府公子。”

贾政苦笑道:“秦郎中有所不知,家兄向来固执,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前日他醉酒后大闹一场,甚至扬言要上奏朝廷,告我擅作主张。我也是左右为难啊!”

秦业眯起眼睛,盯着贾政看了半晌,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

“贾公,你我同朝为官,有些话不妨直说。这亲事背后牵扯的干系,恐怕不是门第高低这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