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宫中来旨

“太上皇有旨,命荣国府贾琮作《观音送子图》,限期一月。”

“谢太上皇恩典,请大人转告太上皇,草民贾琮,定按期完成。”

荣府中门处,宣旨太监简短交代了太上皇的旨意,等贾琮回完话便上马走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贾琮起身后,贾母才穿着新换的衣服在一堆人簇拥下匆匆赶来。

“东宫的宣旨公公呢?”她忙问。

“回老祖宗。”贾琮心情复杂道:“刚走。”

“圣旨呢?”

“口谕,太上皇命孙儿再作《观音送子图》,限期一月。”

“竟为这般?”

贾母心底一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想了想,她沉吟道:“明天考完府试你就开始作画。”

“我等会吩咐凤丫头,你要什么东西只管提。”

贾母一时捉摸不透其中的玄机,只好先开口保障贾琮作画。

这事来的蹊跷,她想起了一件事,隐约觉得其中藏着什么猫腻。

“谢老太太。”贾琮道。

他心里同时想着:丰德帝为什么会提这个奇怪的要求?

自己的名字竟然能传入他的耳朵?

莫非是周映荷搞的鬼?

隐隐中,贾琮感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张若隐若现的大网。

只能窥得一星半点。

......

是夜,贾琮端坐在屋内,晴雯正在为他收拾明天府试要带的东西。

京兆府下辖五州二十二县,城墙内分大兴县和宛平县。

所以府试相较于宛平县试,竞争激烈数倍不止。

只不过,其余二十五县都争不过宛平和大兴。

毕竟,宛平和大兴乃龙气盘踞之地,群英荟萃。

“琮哥儿,你在想什么?”晴雯见贾琮在出神,忍不住问道。

知墨今晚有事回她母亲那了,晴雯得以独享和贾琮相处的时光。

“哦,没什么。”贾琮道。

晴雯笑道:“因为太上皇的垂青,有些受宠若惊?”

“琮哥儿真是厉害,皇上和太上皇先后下旨,皇后娘娘和北静王爷也赏赐你东西。”

“琮哥儿以后肯定能到朝廷做那宰辅。”

少女并不懂朝堂,更不懂波谲的政治,只是下意识认为她的主子很了不起。

贾琮干笑两声,“一入庙堂深似海,从此惬意是路人。”

“如果能安安宁宁在府里过一辈子,我宁愿不入庙堂。”

“嗯?”晴雯仰着疑惑的小脑袋,“琮哥儿不想好好读书,再做大官,光宗耀祖吗?”

“二老爷也是这般给你说的吧?”

“不想。”贾琮笑道:“人啊,有时候身不由己,偷得浮生半日闲都殊为不易。”

“我没太听懂。”晴雯努努嘴,道:“不过,既然这样,琮哥儿还考什么童试?”

“府里不愁吃不愁穿的,你安心做公子哥,将来娶妻生子纳妾,像大老爷和东府珍大爷一般,多快活。”

贾琮笑着摇了摇头。

晴雯并不能意识到她眼中的贾府,这个庞然大物已是烈火烹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就和春天的花一般,香尽之时并不远。

“三爷,二老爷回来了,让您去见他。”

一名小厮隔着门喊道。

“好,知道了,这就去。”贾琮起身就要走,被晴雯喊住。

“哎,等等,外面起风了,穿件披风,小心着凉。”

晴雯说着,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披在贾琮身上。

“好。”

贾琮应了一声,便出门跟着小厮一路进了荣禧堂院子,望见东耳房内烛火通明。

走进屋子,贾政正立在紫檀木书案前翻阅《贞观政要》。

听见贾琮的脚步声,他抬头看了过来,严肃的面孔稍微有些平和。

“明日府试可准备妥了?”贾政屈指叩了叩书本,语气带着惯常的肃穆。

见贾琮垂手称是,他捻须沉吟片刻才道:

“太上皇要的观音图,须得用澄心堂上好宣纸。我已着人往南纸店订了三十张,明早便会送来。”

窗外风声阵阵,不等贾琮说什么,贾政压低声调,再道:

“画要画得慈悲,万不可带半分谶纬。”

“程日兴也懂绘画,他可为你指点一二。”

迄今为止,整个贾府,只有黛玉见过贾琮所作之画,其余人竟然都未见过。

对贾政来说,即便松竹斋掌柜真诚地称赞了贾琮的画艺,他也将信将疑。

更倾向于认为卓良在吹捧,周之桃和周映荷争画乃意气之争。

“谨遵二老爷教诲。”贾琮无奈地拱了拱手。

就程日兴那水平?也配?

他也发现贾政并不是很高兴,脸上淡淡藏着心事。

有心想问,但不知如何开口。

“去吧,好好休息。”贾政本想再多说一些话,考虑到府试在即,不宜扰乱贾琮心绪,便止住了。

贾琮离开后,他一声叹气,急匆匆赶往贾母处。

内室的丫鬟婆子都被赶了出去,连鸳鸯也不例外。

贾政叹道:“老太太,依儿看,太上皇降旨并不见得是好事。”

“我知道。”贾母表情带着罕见的严肃,沉声道:“宫中流传的那条居心莫测之言,我有所耳闻。”

此言一出,贾政面色大变。

“老太太说的可是和琮儿那幅画有关?”

“你说呢,你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老太太是指永宁公主争画未争过青禾郡主——”

贾政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见,也没敢说完。

“是,意为李太后被刘皇后压了一头。”贾母轻轻补充完整。

贾政顿时怔住了。

果然,老太太还是知道了。

这小人之言实在要命,硬生生要把贾府陷入了漩涡之中。

贾政想起那日王子腾秘密告诉自己这件事时,自己吓得都说不出话,甚至都没敢和贾母说。

他担心告诉贾母会引起她坐卧不宁。

没想到她居然早就知道了。

难道,这件事在宫中已经人尽皆知了?

偌大的两府该怎么抉择?

贾政虽然为人迂腐,不谙吏治,但对于太上皇和皇帝的微妙处境倒是心知肚明。

在工部这清水衙门做事,有些同僚并不避讳,暗中谈论一二。

为此,贾母早就警告过他,不偏不倚为好。

只是说容易,做起来难。

不去找事,不代表事主动找上门。

贾母冷声道:“当年太爷乃京营节度使,先太子出事前,曾极力拉拢我们家。”

“太爷选择不表态支持也不反对。”

“后来先太子出事,株连大批朝臣,我们家得以躲过一劫。”

“但也落了个知情不报,被太上皇冷落的地步。”

“以至于你在工部蹉跎这么多年,东府老爷高中进士却心灰意冷出家。”

“这回还能躲过一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