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是欧洲的金融中心；针线街，是伦敦金融城的心脏。
这块一平方英里大小的街区，以英格兰银行总部为轴，聚集上百家金融机构，斯图尔特家族财富办公室名列其中。
时隔一周，会议地点从伊莎贝拉家中换到这里。
西奥多在二楼转角处驻足，张望窗外斜对角英格兰银行的青铜大门，据说银行地下金库里保管着巨额黄金。
“艾莎阿姨到了吗？”
他收回视线继续爬楼梯，家族办公室所在的联排别墅小楼是祖产，年头太久老电梯不如两条腿快。
罗伊怀抱公文包紧随其后，另有两位家办员工陪同，应声表示大家已经就坐会议室了。
除伊莎贝拉为首的遗嘱执行三人组，另有两位家办的资深投资经理参会，他们将负责执行做空操作计划。
“西奥多侯爵，午安。”
艾德森老头开场暴击，会议室里几人被他带动，纷纷站起身行礼问好。
唯独伊莎贝拉安然端坐长桌尽头会议室里侧那端，今天妆容打扮休闲，大号深色条纹衬衫外面套着件V领羊绒坎肩，看着像是刚从姐妹茶会赶场回来。
西奥多被学校一堆老头练麻了，习以为常站到会议室门口一侧的长桌尽头，罗伊动作麻利拉开椅子，他宛若游戏过场动画人物回敬：“各位请坐。”
“今日议题，巴林银行经营风险性，与配置霓虹市场投资份额。”
伊莎贝拉会心一笑，免去无用仪式感，关上门干脆利落直入主题。
西奥多略感意外：“投资份额？”
“是的，投资份额。”伊莎贝拉予以肯定。
艾德森和布朗律师坐在长桌左右两侧，互相对视一眼笑呵呵点头附和，好像在说咱们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没错，投资！
一周时间足够他们验证做空报告真实性，达成一致观点。
现如今大家不会单纯满足于所谓对冲风险，重点只在于——为什么选择霓虹市场？
而非直接做空罪魁祸首巴林银行。
“我必须得说，各位非常明智。”西奥多回以僵硬笑脸。
大家都不扭扭捏捏了，他反倒不好再鬼扯：为了维护家族声誉，拒绝做空巴林银行如此云云。
那怎么搞，赫尔侯爵说霓虹要大地震，于是霓虹就大地震了？
眼看罗伊从公文包里取出做空操作计划逐一分发给在场众人，西奥多深吸口气沉声讲述：“这是一段说来话长的故事。”
“1989年十二月份，霓虹股市创造历史最高点位。民众们以为那是起点，国家经济蓬勃增长之路将以买下整个西方世界为终点。”
他摊开双手环顾左右：“狂热民族情绪之上，霓虹的经济泡沫达到顶点，在天上飞～”
“政府行政办公室里的脑袋们自信可以主动刺破泡沫，从高空降落软着陆，于是后续众所周知。”
1990年股市暴跌，1991年房地产爆炸，从金融到实业整个社会血流成河。
原子弹没核灭昭和男儿，麦克阿瑟想为他们的脊梁骨打上钢板。
就业岗位、房贷、娶老婆，脱离宏大叙事的生活之重，却不费吹灰之力把一代霓虹青年调教成躺平看漫的平成废物。
当同款苹果售价为两分钱一个与五分钱仨，绝大多数人都攥紧钱包选择购买前者，经济通缩魔鬼形成上升螺旋。
“霓虹政府从1991年至今，一直试图打破通缩。”
西奥多逐渐捋顺思路：“银行降息、民众减税，陆续拿出数十万亿日元投入基础建设，导致政府连续四年财政赤字高达全年GDP的6%左右。”
“他们为了摆脱通缩危机，甚至给整个东南亚制造经济泡沫。低端制造产业转移到周边国家，热钱借给周边国家。总而言之，让钱流动起来，流去海外，从而打破国内经济死循环。”
他点到为止收束话头，切入面前的做空操作方案：“在这个过程中，为了鼓励日元便捷流向海外，霓虹政府外汇货币管制非常宽松。”
“比如我们能够近乎零成本借入日元，撬动百倍杠杆做空霓虹市场，然后投资收益以零税率换成英镑，没有任何限制的流出霓虹境内。”
西奥多总结道：“不止我们，目前霓虹对全世界资本敞开大门，进出畅通无阻。一位主动脱掉衣服毫不设防的妓女。”
“……”
伊莎贝拉瞬间冷脸，察觉会议室内陷入死寂，勉强把到嘴边的训斥咽回肚子里。
她的专业领域仅仅沾点金融业的边，跟前台投资业务差之千里，云里雾里没听懂……
艾德森老头和布朗律师此刻也不英雄所见略同了，一个眉头紧皱翻阅做空操作计划，一个双手抱怀神情严肃沉思。
“脆弱。”
坐在布朗律师身旁的投资经理有着地中海发型，嗓音沙哑磁性打破持续长久的沉默。
“我想，赫尔侯爵阁下的判断是，目前霓虹金融市场隐性风险巨大。”
另一位投资经理大眼袋鹰钩鼻，貌似是位欧裔犹太人，补充解释：“根据我们预估，巴林银行新加坡分部持有百亿美元衍生品仓位，是这个火药桶的导火索。”
“一旦被点燃，全球投机性游猎资本随时响应，蜂拥而至冲垮不设防而脆弱的霓虹金融市场。”他语调温和似是而非。
布朗律师这下听懂了，念念不忘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把做空报告公开，霓虹股市就完了？”
“有可能……概率较低……”
地中海发型投资经理连续修改用词，终究难以委婉，目光看向长桌尽头：“恕我直言，西奥多侯爵，您的投资策略似乎基于霓虹经济无法走出衰落现状，并且短期内会加剧衰落？”
布朗律师和艾德森面面相觑，搞半天做空霓虹跟巴林银行没啥太大关系……
“可以这样理解，巴林银行属于诱因、事件驱动，根本原因在于霓虹经济本身。”
聊到这个份儿上，西奥多坦然摊牌：“霓虹政府几年时间里使出浑身解数刺激经济，至今仍未摆脱通缩，股市走势长期保持横盘震荡，你觉得它会振作起来吗？”
“咚咚。”
伊莎贝拉放下手中做空计划，轻叩长桌提议道：“西奥，为大家介绍你的做空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