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盘踞在R星C市东边的河谷间，乃白族千年龙脉所在，无数文人墨客在此留下锦绣文章。而今古韵新声交融，每逢祭祀日，巨型全息投影在滩头天幕绽放数字焰火，流光溢彩间似有金龙腾空。鹿山是最好的观景台，鹿山海便是这龙脉中的一座私人会所。
鹿山的天气就像个任性丫头，前一秒晴空万里，转瞬便乌云密布，它的湿冷犹如无形蛛网缠身，即便是惯经风雪的北地汉子，亦难消受这般沁入骨髓的阴寒。
陆群踩着青石板上的光影，早早地候在鹿山脚下的“鹿山海“会所前。
这座由古宅改造的私密空间隐于竹林深处，五米高的灰砖院墙彰显它的私密性。入口由整块岫岩雕凿而成，门侧牌匾上“鹿山海“三字泛着幽光。
这迷人的神秘感让陆群忍不住探头窥望：曲径通幽处可见七层主楼。
他不由自主的走进宅院，大堂入口三米宽的汉白玉浮雕堪称鬼斧神工，盘龙舞凤雕刻在祥云间，池中睡莲生机盎然，池面云雾缭绕，恍若太虚幻境。
绕过玄关，进入大堂，门框扫过一道绿光，身份识别成功，身着华服的全息女士闪现在陆群左边：“欢迎光临！陆总。您的厢房在七楼，其他客人还没到，您需要先上去吗？”
这闪现把正在发蒙的陆群吓了一跳，“不用，我在这等他们就好，谢谢！”
“好的，您请自便。”全息影像消失的空气中残留着蓝色的碎星子。
陆群探宝似得扫视着大堂的每一个角落，墙面整块迪亚普罗红大理石如凝固的晚霞，这种绝矿的珍稀石材与泰塔黑星岩相映成趣，金属嵌条将空间切割成几何面。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大堂右侧的巨幅壁画上：雪原之上，猛虎前掌轻按驯鹿脊背，琥珀色瞳孔里不见暴戾，唯有王者从容；而屈膝的鹿眸中露出着近乎献祭的虔诚。
“各位，里面请！”金属男音打断了正在壁画前神游的陆群。
兰林被众人簇拥着迈进大堂，陆群下意识地整了整领带，两人目光相触，似有百般默契。
一众人乘电梯上到达顶层。全息侍女在三米高的双开雕花木门前恭迎。
厢房内座着直径五米的圆形磁悬浮餐桌，二十四套彩釉餐具在水晶灯下闪烁。
茶座区的紫檀茶案足有三米长，木纹间透露着沉重的奢靡气息，水蒸汽从天然石雕中升腾，幻化成《万里江山图》的影像。
文墨区的狼毫笔架上挂着七支紫毫，笔杆分别以犀角、玳瑁、青金石雕成。
角落里挂着一幅画，画中侠客的剑锋距第三人的咽喉仅毫厘之距，剑身映出女子泪眼中的破碎山河。那不男不女者脖颈前倾欲求一死。
众人就坐，餐桌中心的圆盘从底下升起，四十八道精致菜肴冒着热气。二十四把紫檀椅亮起身份识别光晕。
“先介绍一下各位。”兰林的话刚落音，整面东墙褪去大理石纹路，显露出在座诸位的全息档案。当介绍到某位芯片大亨时，其座椅突然投射出纳米工厂的三维模型；提及另一位代表时，椅背自动展开电路板的设计图纸影像。
三巡马尿的工夫，包厢穹顶已切换成白族古代园林的全息影像。白族古装女子轻撩水袖扫过彩釉瓷盘，空气中传来古曲唱词，女子盘旋起飞带起梅树飘落的花瓣，凌空起舞。真人与幻境融为一体。
杯觥交错间陆群已经干了8圈，他举杯的手背凸起青筋，马尿在杯中的晃动频率，与窗外数字焰火的爆炸节奏同频。
残羹冷宴中漂浮着全息牡丹的余韵，最后一片数字花瓣坠入鱼骨汤，宾客们踩着青莲光晕离席。
送走宾客，陆群与兰林分立汉白玉浮雕两侧，身影被射灯投射成歪斜的剪影，恍若两尊守着饕餮盛宴的门神。
“咱俩去酒店...再喝一轮！”陆群带着醉腔把手搭在兰林的肩上。
比冠迪X19启动了自动驾驶，将二人送至维家纳酒店。
2801套房的门亮起虹膜锁，玄关处的全息管家刚要播报欢迎词，就被陆群挥手掐灭在数据流中。
“25年的毛山原浆老尿，“陆群从恒温箱里取出陶坛，坛身上贴着被岁月蚕食的纸质标签，“我车上还有几瓶。“
兰林的屁股陷进沙发，真皮舒展了一口气：“上次一起喝酒还是两年前了吧？“
“55年冬天，也是这家酒店，2801房间。“陆群的指节叩击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
“那天猴子也在，“陆群转动酒杯，“那个S屌，搞到一半，嫌人家女的山太小，问我能不能跟他换一个。“
“哈哈哈...“兰林的笑声震得冰桶里的老冰块咔咔作响。
“真TM恶心，现在想起都想吐。“陆群扯开衬衫露出锁骨处的刺青，“那天你那个不错，姿色很正，我本来想要她，结果被你抢了，”他点了根烧火棍，吐出三个白圈圈，“我在隔壁都听见你那个女的叫声！“
兰林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那时候我们俩都离了婚，“他屈指弹散空气中的烟圈，“我现在又结了婚，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了。“
“我听说猴子进监狱了？“兰林掏出了航油打火机，“嘣！”地一声脆响，点燃了他嘴里的烧火棍。
“上个月去看了他，“陆群手中的烧火棍在指间明灭，吐出的烟圈又被兰林用手指弹散，“那货在里面倒混成文书了，帮典狱长写报告。“
“他也算是个人才。“兰林将烧火棍按灭在烟缸里。
“赌桌上哪分什么人才蠢材？“陆群猛然倾身，肘子将茶几上的尿液震出个激灵：“兄弟们凑给他还赌债的钱够买条生产线了，现在还得替他尽孝！“
兰林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他母亲的死......“
“那混账东西现在倒学会甩锅了！“陆群把烧火棍掐死在茶几上，“阿姨要是瞧见他这副德行，棺材板都得气裂了！“
“猴子判了几年？“兰林的指腹在杯子上来回蹭着。
“七年，刚啃完两年牢饭。“陆群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工伤疤痕，“等他出来，Y星殖民地怕是都建好了。“
兰林又点了一根烧火棍：“......“
“雪凝...呸...嫂子，还吐得厉害么？“他问得随意，杯中液体却泛起细密涟漪。
“能吃能睡。“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靴，“你呢？什么时候再找一个？“
陆群大笑着拍打真皮沙发：“找娘们不如找订单！“他扯开领带露出颈间的机械厂工牌，“这年头，机器比婆娘靠谱。“
“你当年给雪凝写的情书，摞起来能建数据塔了吧？“兰林翻出了陆群学生时代的糗事。
陆群的瞳孔突然失焦，仿佛凝视着时光隧道里的樱花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转动酒杯，“我这废铁哪配得上她。“
“莹莹呢？“兰林问道。
“在C市南郊外婆家。“陆群扯动嘴角的弧度像老机床失控的操纵杆，“跟她妈过，一年零三个月没见了。“
当杯里最后一滴马尿被灌进男人胃里，陆群突然攥碎冰桶里的老冰块：“有活么？“他摊开掌心，“莹莹的学费快把我榨干了。“
“项目手上倒是有几个，“兰林拿出手机指尖在全息屏上扒拉着，“看你愿不愿意做？“
陆群盯着手机影像上的动力装甲设计图，眼里闪过数据流的蓝光：“现在哪还有什么愿不愿意，让我卖身都愿意。“
“生产动力装甲，“男人的手指在全息屏上飞速滑动着，“主结构用纳米3D打印，再人工装配。“
“外壳问题不大，“陆群的瞳孔缩成数控机床的校准点，“电子设备和芯片供应商怎么解决？“
“电路板、线缆、芯片、电子配件，电池包供应商今晚都来了，剩下的交给你了。“兰林给陆群抛去了一个笃定的眼神。
陆群从手机里调出机械厂的三维影像：“厂里的纳米3D打印机都是顶级设备，“他放大三号车间的虚拟实景，“我的工人闭着眼都能摸准螺栓。“
“工期很赶，我一会把设计资料发你手机，天亮去你厂里签合同。”兰林盯着陆群说道。
“还记得胖子吗？“陆群看事情成了便改变了话题，“那货前年装修新房，定制的超大号镀金马桶...哈哈哈...“男人实在憋不住笑，“第一次使用就崩碎了，喷了一屋子的翔。呵呵…这破事愣是让我笑了一个星期。“
兰林的嘴角扬起罕见的弧度。
天空泛起一丝灰白，晨曦照进窗户将两个男人的剪影定格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