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内。
“你问我擅长用什么武器?当然是剑了,执剑走天涯,何其潇洒!”
“这可真是把好剑,真的送我了吗?谢了孙哥!”
“咦?还要穿戴软甲?”
“好马,好马!”
“等等,为什么我们要骑马出城?”
“啊?我打蛮族猛将?赢了赦免我死罪?”
城墙上。
“那三名犯人虽然凶恶,但绝对不是蛮族猛将的对手。”
“本官许诺为他们赦免罪行,不过是想让他们拼命,尽量消耗那鞑鞑。”
“等他们都战败,赵校尉、钱校尉,你们便和孙校尉联手出击,务必拿出全力绞杀对方。”
“满城百姓的安危,便系于尔等身上了!”
城上城下。
父慈子孝。
城门缓缓打开,只见刘忠脸上恨恨不平,和两名犯人一起骑马出城。
开门的士兵小心翼翼,虽然那千骑蛮军并没有要冲过来夺门的意思,但他们还是迅速把门又关上了。
“老东西,居然不知何时已判了我死刑!
“如果不是孙哥告诉我,我还被瞒在鼓里!
“说什么战胜蛮族猛将就能免去刑罚,我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打得赢蛮族?”
刘忠怨气冲天。
他内心只觉老头子果然愚忠,无可救药。
居然因为自己写了篇骂狗皇帝的文章,就狠心让亲生儿子去送死!
不过他也是个倔脾气的,既然如此,就死在那老东西面前,死得惨一点,让他于心有愧,深夜做噩梦也要惊醒!
城墙上,刘太守还在和身边的属下们交谈。
“大人,万一蛮族出尔反尔怎么办?”赵校尉担心道。
“本官又何尝没有想过,可落霞关危在旦夕,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也必须全力争取。”刘太守叹气道。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或许当初程帝决定采纳宰相蔡桧的绥请之策,用岁币买来暂时的和平时,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一切。
秦乐水在一旁轻轻点头。
这位太守看起来是个好官,可惜效忠错了对象。
秦乐水从监狱出来,到城墙这一路上,用神识扫过了许多地方,已经基本搞清楚了落霞关的情况。
落霞关的边民生活并不算富裕,但至少大部分人能果腹。
在如今蛮军来袭的情况下,城里也没有太大的慌乱,反而有许多人表现得很相信刘太守。
虽说落霞关还有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但刘太守作为封建王朝的官吏,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十分难得。
“嗯?”
刘太守露出疑惑之色。
从城里出去的那三道背影里,最中间那人是不是有点太瘦了?
而且怎么这么眼熟!
终究是父子连心,刘忠正巧在这时恶狠狠地回头望了眼城墙上方,与老父亲目光对上。
刘忠立刻“哼”了一声,转过头,重新看向前方。
刘太守双手用力抹了抹眼眶,也不知是为了看得更清楚,还是要把快弹出来的眼珠压回去。
赵校尉和钱校尉追随刘太守多年,自然认识刘家六公子。
两人见到竟是他领衔出战,也不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派三名最凶恶的犯人出战吗,怎么把太守家小少爷给送出去了!
不远处,鞑鞑挥舞着大斧子,怒气冲冲地大吼道:“还以为程国有什么猛将,可以让某杀个尽兴,竟是两只弱鸡和一个废物!”
疤脸和光头怒气冲冲,开始回骂。
“老子每年都杀年猪,正擅长处理你这种牲畜!”
“等把你的猪头砍下来,希望你还这么能说会道!”
刘忠倒是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心态已经躺平。
是是是,我就是废物,废物老东西生的废物小东西……
城墙上。
孙校尉快步回到了刘太守身旁。
“幸不辱命!属下已与三名犯人陈明利害,将他们武装好送了出去!”
秦乐水不小心笑了出来,还好其他人听不到他。
赵校尉和钱校尉面色古怪地看向孙校尉。
幸不辱命你个头啊……
“小孙啊,你怎么把刘公子给送了出去?”最年长资历最老的赵校尉开口道。
“什么刘公子?是哪个犯人的诨号吗?”孙校尉不明所以。
“刘忠公子啊,太守大人最小的儿子,被你送出城打蛮族猛将去了!”钱校尉大声吼道。
对方说的每个字都是中原话,可孙校尉还是没听懂。
他的大脑处理了半晌,最后只憋出一个——
“啊?”
“最中间那个,正在快马加鞭冲向鞑鞑的,就是刘忠公子!”钱校尉扯着大嗓门道。
“诶呀,我的小少爷哟,你跑慢点,别送那么快啊!”赵校尉拍着大腿,痛心疾首。
“我不知道这件事啊!为什么太守大人的儿子会在牢里,和最凶恶的犯人关在一起?”孙校尉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
赵校尉和钱校尉闻言,齐齐看向刘太守。
只是刘太守眼睛紧紧盯着儿子的背影,嘴唇颤抖,没空参与他们对话。
赵校尉和钱校尉倒是知道,刘忠公子惹怒太守大人,被关进牢里。
之所以没想起提醒孙校尉,一是情况危急忘了,二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蠢,放着三个面相凶恶的犯人不提,把最弱不禁风的那个提出来了!
“那‘桃目贼’呢?就是桃花眼的那个采花大盗,你不派他出战,送刘忠公子出去干什么?”钱校尉质问道。
“什么桃花眼,没有这样的犯人啊,我进到最深处的牢房时,里面只关着刘公子等三人啊!”孙校尉辩解道。
赵校尉和钱校尉也疑惑起来。
难道那“桃目贼”越狱了?
只有秦乐水不感到疑惑。
他已经收起了笑容,在一旁满脸“我不造啊”地眨着大眼睛。
“桃目贼”被他斩首后,尸身已转移到大牢地下深处的某个地方,另有他用。
“尔等莫争吵了,若是城破,谁都活不了,只是谁早谁晚的问题罢了。本官的儿子和城里百姓并无不同,将士们可以为守城牺牲,他自然也可以。”
刘太守终于说话了。
他的眼神苦涩,似乎已经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理准备。
“可是,大人,我感觉令郎好像很强的样子,另外两名犯人都以他为尊……”孙校尉道。
以他为尊,指被他坐在身下。
“他有几斤几两,老夫还不知道吗!”
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刘太守,语气中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怒气。
孙校尉被吓得不敢说话。
不过,刘太守生气的对象其实并非孙校尉,而是他自己。
“孙校尉,这事不怪你,是老夫不好,老夫对于这个最小的儿子太过娇纵,若是严格对待他,不至于养成今天这样的无能纨绔……”
刘太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等见证儿子“英勇牺牲”的那一刻,便会流下来。
不远处,刘忠已经纵马来到鞑鞑面前。
他自暴自弃,丝毫不惧鞑鞑比自己大了几圈的块头,以及对方挥舞而来的巨斧,提剑迎战!
铛的一声,刘忠手中长剑竟是被斧头直接砸断。
只见巨斧无可阻挡地砍向了他纤细的脖颈!
城墙上,刘太守双手死死握紧,校尉们也都露出担心至极的表情。
秦乐水萌混其中,眨着眼睛仿佛不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