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丑游戏

莫尔顿游乐园。

一袭黑袍的太阳魔女芙利雅以低空悬浮的姿态，随着人流行进。

而在这一过程中，下方的人群，无一人感到异常，就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火与光，相辅相成，是芙利雅觉醒为魔女后所掌控的能力。

而人眼的呈像，与光的折射有关。

只要令自身成为光的“绝缘体”，将落到身上的光吸收、并加以控制，便能形成某种意义上的“透明人”。

这便是魔女强大的根源。

她们掌控元素，天生魔力强大，比起效果单一的封印物持有者，无论是实力下限还是实力上限，都高出了不止一筹。

悬浮于莫尔顿游乐园的大门口上方，芙利雅凝视着热闹的人群。

今天是礼拜六，而双休日，往往是游乐园最热闹的时候。

脸上带笑的孩子们，陪同的家长们、打情骂俏的情侣，在彩带飘扬的游乐园大门衬托下，一切都显得安宁祥和。

芙利雅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飞进了游乐园。

“异常的交汇点……这里，会是发源地吗？”

她四下观察、皱眉思索着。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一处鬼屋的附近。

一个巨大的小丑浮雕，矗立在鬼屋大门的边上。

缀满铃铛的尖顶帽压住大半张脸，明黄与艳红菱形格纹的灯笼裤下伸出扭曲的漆皮靴。

布满裂纹的橡胶红鼻头摇摇欲坠，鲜红得刺目的唇彩勾勒至耳根，露出一个得意、滑稽的笑容。

它就这么微仰着头，做出一个弯腰鞠躬、朝着鬼屋邀请的动作。

仿佛，在对半空中的魔女发出邀请。

一对对家长或者情侣，走进了幽深不见日光的鬼屋入口，与此同时，从另一侧鬼屋出口出来的人，却并未离去，而是木着脸，再度来到入口排队。

循环往复，永世无法脱离。

如同一具具提丝木偶。

而这一现象，逐渐蔓延至整个游乐园。

这是一场邀请，也是一场赌局与威胁。

这些深陷鬼屋的人们，便是筹码。

以这些人的性命，要挟芙利雅进入鬼屋。

它笃定了，芙利雅不会置这些民众于不顾。

“你很了解我嘛。”

半空中，芙利雅笑了。

她知道，这是这段时间频发的异常事件的幕后黑手布下的一个局。

但……

“你知道了我的一些过去。”

“但你就这么肯定，能赢我吗？”

魔女小姐笑意盎然，但眼神却淡漠如霜。

她抬起手，掌心对准下方的小丑与鬼屋，一点赤金色的微光在她掌心前浮现。

极短的时间里，光粒旋转、膨胀至人头大小。

而后，随着手掌的倾泻而滚动滑落。

它好似没有质量的微尘，轻飘飘的落下，却在与小丑浮雕触碰的一瞬间，迸发出了刺目的光和热。

“轰！”

从高空往下看，一颗赤金色的蘑菇云缓缓升起，强烈的冲击波，席卷四周。

烟尘渐散，重新出现在芙利雅眼中的游乐园，已是一片狼藉。

唯有那具小丑浮雕和鬼屋，还保持着大致的完整，但浮雕与房屋表面，却不可避免的浮现几许裂纹。

在芙利雅的注视下，被炸成肉沫的人们，好似时光倒流，重新凝聚出了身体。

它们都仰起头，以木然的眼神盯着上空的魔女小姐，好似无声的嘲笑。

芙利雅面色平静。

当她见到异常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已进入了陷阱。

那些看似正常游玩的人们，在“异常”的影响下，生死早就不能自已。

尽快破除异常的源头，他们还有活命的可能。

这也是她毫不留情出手的原因。

按照芙利雅的预估，自己先前的攻击，足够毁灭这种程度的异常至少三遍。

可对方虽然受损，但却丝毫没有消失的意思。

显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

狭长的通道，幽深、寂静，耳旁只剩下窸窣的脚步声。

莫文打量着鬼屋通道。

暗淡的光线，在凹凸不平、似是张贴了浮雕的墙壁上折射，仿佛形成了一张张人脸的轮廓，给进入者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

莫文能感觉到牵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着。

又菜又爱玩……

他脑中浮现这一想法，却是看破不说破。

鬼屋好啊……

女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容易产生恐惧感，而有了恐惧，自然就有了需求，这样一来，他“投喂”的机会将大大提高。

不得不说，这郁金香学院真是我的福地……

莫文心情愉悦。

但走着走着，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也不知道这个鬼屋节目的主办人是怎么想的，这通道设计的未免有些长得离谱，他都走了快一分钟了，周遭的环境还是一成不变。

不说布置个吓人的场景，你好歹弄个诅咒娃娃什么的……

心里吐槽了两句，莫文扭了扭脖子。

不知怎的，他总感觉墙壁上的浮雕真的在看着自己，有着很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

这让他心底都有些发毛了。

没想到诺拉这小妮子竟然这么大胆……刚才还一副小菜鸟的模样，没想到真进鬼屋了，胆子感觉比我还大，这么久了，愣是一声不吭。

难道说，菜鸟竟是我自己？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莫文脑中思绪发散，缓解精神上的压力。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不好意思在女孩子面前主动先开口。

总有种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感觉。

又过了十几秒，一成不变的通道前方，光线出现了些许变化。

莫文精神一振。

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小跑出了通道。

光线的变化，让莫文眯了眯眼，待眼睛适应后，映入他瞳眸中的场景，却让他愣了一下。

空旷、相对明亮许多的石窟内，一个小丑站立着。

听到脚步声的它转过身来，对着莫文，嘴角勾起一个滑稽又略显狰狞的弧度。

“小丑游戏，即将开始。”

沙哑中带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石窟内回荡。

“在三十秒内找到‘真正’的小丑，时间结束未能完成，将受到惩罚。”

“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随着它话音的落下，身后的石墙发出“咔咔”的机关转动声，而后，十行十列共计一百个完全看不出区别的小丑玩偶，陈列在莫文的眼中。

“啪嗒！”

身后的入口通道，被降下的铁门关闭。

莫文吓了一跳，同时，牵着他衣角的小手的主人，也再也坚持不住。

“大、大哥哥，我来进行游戏吧。”

诺拉语气颤抖。

但莫文却从中听出了压制不住的兴奋。

显然，鬼屋内的意外展开，让诺拉十分兴奋。

在这特殊的环境下，她隐藏在外表下真实的性格底色，逐渐浮出水面。

“30、29……”

另一边，小丑已经开始倒计时。

这一百个人偶，从外表来看一模一样，想要在三十秒内准确无误的找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运气爆发。

它已经迫不及待的享用“美食”可……

但小丑的倒计时才进行到“20”，诺拉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三排第五列，它是真的！”

诺拉语气笃定。

莫文有些惊讶。

双方相隔五米，这个距离、这个光线条件，想要看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在一百个相似度极高的小丑人偶中找出真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忍不住好奇道。

诺拉理所当然的说道：“凭感觉啊。”

嗯，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另一边，正倒计时的小丑声音僵住了。

“……答对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受限于规则，它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话音刚落，陈列柜上的迷你小丑跳了下来。

它坐到原小丑的肩膀上，脸上的笑容愈发滑稽，而后者眼睛渐渐无光，仿佛被操控的人偶。

迷你小丑打了个响指。

“啪嗒。”

陈列柜翻转，下一刻，一个更加密集的陈列柜出现。

这一次，是一百乘以一百，共计一万个小丑人偶。

“小丑游戏第二轮，同样的规则，三十秒内选出真正的小丑！”

迷你小丑的声音里，满是欢愉。

如果说第一关的难度是1，那么第二关就是100！

一百选一，还有运气好选对的可能。

毕竟百分之一的概率，也不是不可能。

但一万选一，万分之一的概率，除非气运之子，不然根本没有选对的可能。

迷你小丑看向对面的女孩，想看她纠结的表情。

可下一刻，耳旁传来的声音，让迷你小丑愣在原地。

“第13行第14列。”

莫文观察着迷你小丑，见它震惊的模样，当即知晓了诺拉又一次猜对了。

“还是感觉吗？”他问道。

诺拉诶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是的。”

两人交谈间。

迷你小丑震惊的眼神逐渐暗淡无光。

下一刻，一道高亢欢喜的声音，在石窟内回荡。

“欢迎来到，最终的小丑游戏！”

啪嗒！啪嗒！

四面墙壁翻转，每一面，都是一千乘以一千的陈列柜。

每一面墙壁上，都有一百万个微型小丑人偶，四面墙壁，也就是四百万个！

天花板上，向下凸显出一张滑稽的小丑面容：“来吧！选吧！选出真正的小丑！”

如果说，先前的两场小丑游戏，还能由机关来完成。

那此刻，这超乎现实与常理的一幕，已真切的告知莫文。

——他遭遇了异常事件！

慌乱、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在心间翻腾，但莫文却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

见过太阳魔女后，他就知道这个世界潜藏着种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异常。

没想到，现在真的遇上了。

“小心！”

他身体紧绷，死死盯着天花板上超大的小丑脸，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诺拉，准备将她护在身后。

可出乎莫文预料的是，诺拉虽然面色有些发白，但神情却十分镇定。

就仿佛，不是第一次经历。

心头泛起疑惑，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因为，小丑催命的嬉笑声再度响起。

“倒计时三十秒，找不出真正的小丑，你们就都留下来，成为我的珍藏人偶之一！”

也就是说，曾有四百万人因为这诡异的“小丑游戏”，成了异常中的一部分，成了它的收藏？

不，就算没有四百万，四万恐怕还是有的。

莫文头皮发麻。

能够害死至少四万人的恐怖异常，恐怕，就算是监察局的正式员工遇到了，也不是对手吧？

这应该就是瑟琳娜女士说过的，超出人之极限的异常之物。

也是，唯有魔女才能对付的恐怖之物。

对了，魔女！

太阳魔女大人！

莫文掏出传音海螺，快速转动了两下螺底，可等了十几秒，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15、14……”

催命的倒计时，夹杂着嬉笑声。

莫文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传音海螺只是仿造封印物制成的奇物，只有通话功能。

身处“小丑游戏”中，传音海螺被影响、以至于失效，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现在，该怎么办？

他虽身怀系统，但没有足够的时间，还未拥有自己的超凡天赋，甚至还只是监察局的试用工，没有正式工才有的封印物，面对这可怕的异常，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就在莫文绞尽脑汁思索对策时。

一道空灵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大哥哥，请握住我的手。”

莫文循声望去，倒映在他眼中的，是诺拉恬静的笑颜：“姐姐大人给了我护身符，它可以保护我们离开这里。”

是了！

以太阳魔女对诺拉的在意程度，又怎么可能不在她身边留下保护手段。

莫文松了口气。

虽然被一个女孩子保护，让他心底有些不好意思，但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在意这些。

他抬手握住了女孩柔弱无骨的小手。

下一刻，诺拉脖颈处佩戴着的护身符绽放明亮的光彩。

浓烈的光芒中，莫文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而后是强烈的坠空感。

强光退却。

他已来到了监察局的大厅。

但……

莫文看向自己的右手，本该与他牵着手一同传送回来的诺拉，此刻，却毫无踪影。

与此同时。

小丑游戏中。

天花板上的巨大小丑人脸，看着下方有些无措的雪发女孩，发出嘻嘻的细笑声：

“谁都可以走……嘻嘻……唯独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