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霓虹下的暗流

新巴比伦的天空永远被霓虹灯的光晕笼罩，钢铁与玻璃交织的尖塔刺破雾霾，像无数只无神的眼球俯瞰着这座城市。陆沉站在核心环第十七街区的悬浮平台边缘，风夹杂着金属的腥味扑面而来。他调整了一下左耳的脑机接口，微弱的电流声在他脑海中低鸣，像是某种遥远的低语。今天是他在AI监管局的第十年，任务简单到近乎机械：回收一处废墟带传来的异常信号，顺便清除可能滋生的熵化污染源。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战术终端，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光点标记着目标位置——废墟带边缘，一座废弃的旧神遗迹观测站。任务简报里提到，这地方最近传出“黑潮涌动”的传闻，居民失踪，监管局怀疑是污染扩散的先兆。陆沉没多想，这种事在新巴比伦不算稀奇。他拉紧风衣，检查了一下腰间的纳米刃和脉冲枪，然后跳上悬浮摩托，引擎轰鸣，带着他划破夜色。

核心环的街景在他眼前飞速掠过，悬浮广告牌投下五颜六色的光影，路边的人群戴着统一的脑机接口，眼瞳反射着数据流的光芒。他们是这座城市的血肉，靠着AI监管局的“意识优化”苟延残喘。陆沉曾经也是其中一员，直到他被选入特工序列，植入更高阶的神经接口，成了执行者。他不讨厌这份工作，至少它让他远离了下层废墟带那些被污染吞噬的残骸。

悬浮摩托在废墟带边界停下，陆沉摘下头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他抬头望去，观测站的残破轮廓在霓虹雾霾中若隐若现，像一具被遗忘的尸体。战术终端发出轻微震动，提示信号源就在前方。他深吸一口气，踏入这片被遗弃的区域。

观测站内部比他预想的还要破败，墙壁上布满裂纹，地板被奇怪的黑色粘液覆盖，像是某种活物留下的痕迹。陆沉皱起眉，打开脉冲枪的扫描模式，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熵化指数0.7，污染尚未达到危险阈值。他松了口气，准备标记位置后撤离。然而就在这时，脑机接口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像是无数细针刺入他的大脑。

“警告，系统异常……”机械化的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随后戛然而止。陆沉捂住耳朵，试图重启接口，但屏幕上却闪过一瞬诡异的图案——一个眼球，瞳孔周围环绕着扭曲的纹路。他愣住了，那不是监管局的任何标志，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加密信号。

“该死。”他咒骂一声，强行关闭接口，杂音消失，但那种不适感却残留在他的神经里。他环顾四周，空气似乎变得更沉重了。他加快脚步，朝信号源靠近，决心尽快完结任务。

观测站深处是一间半塌的控制室，中央的量子终端依然闪烁着微光，显然是信号的来源。陆沉走上前，试图接入终端提取数据。然而，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控制面板时，一股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紧接着，整个房间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他听见了一种声音——低沉、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壁间蠕动。他迅速拔出脉冲枪，转身扫视，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就在这时，脑机接口未经授权地自动重启，屏幕上再次浮现那个眼球图案，这次更加清晰，纹路仿佛在缓缓蠕动。

“陆沉，任务状态？”耳机里传来秦昊的声音，低沉而平稳，那是他的直属上司，也是他在监管局最信任的人。陆沉松了口气，按下通讯键：“信号源找到，但系统有点问题，可能需要技术支援。”

“小心点，别逞强。”秦昊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最近废墟带不太平。”

“明白。”陆沉关闭通讯，重新聚焦于终端。他伸出手，试图再次接入，但这次，一股电流般的能量猛地从终端窜入他的身体。他整个人被弹开，撞在墙上，意识瞬间模糊。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环境变了。控制室的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脉络，像活着的血管在跳动。量子终端不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一个巨大的眼球，悬浮在半空，凝视着他。陆沉感到一阵寒意，手中的脉冲枪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他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人类……”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低沉而古老，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语言，却偏偏能被他理解，“你看见了。”

陆沉咬紧牙关，试图驱散这幻觉，但那眼球突然裂开，从中伸出一根细长的触须，直奔他的左眼而来。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触须刺入自己的眼眶。剧痛袭来，他发出一声嘶吼，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控制室恢复了原样，终端静静地闪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陆沉摸向左眼，发现眼眶里多了一颗冰冷的物体——不是血肉，而是某种金属与有机物的混合体。他站起身，头痛欲裂，脑机接口却奇迹般恢复正常，甚至比以往更清晰。

“陆沉，报告情况！”秦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急切。陆沉喘着粗气，犹豫了一下，最终按下通讯键：“任务完成，信号源已标记……我没事。”

他没提眼球的事，也没提那声音。他不确定那是幻觉还是现实，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次任务后，他的生活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平静。

离开观测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废墟带的霓虹光芒在雾霾中摇曳，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知。左眼的异物感越来越强烈，他隐约听见一种低语，像是在呼唤他深入这片城市的黑暗。

陆沉回到核心环时，天已经蒙蒙亮。他没有直接回监管局，而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检查自己的状态。左眼的视界有些异样，边缘总带着一丝模糊的阴影。他打开战术终端的扫描功能，对准自己，却发现数据一切正常，甚至连熵化指数都低得离谱，仿佛他从未踏入过废墟带。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左眼。那颗眼球——或者说那东西——似乎融入了他的身体，没有排异反应，也没有感染迹象。他试着回忆刚才的经历，那个声音、那根触须，都像梦境般虚幻，却又真实得让他心悸。

他决定暂时保密，至少在弄清真相前，不能让监管局知道。他太了解这个组织了，一旦被认定为“异常”，他会被送进隔离舱，甚至直接销毁。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失踪案例。

回到住所后，陆沉脱下风衣，倒在简陋的床上。新巴比伦的噪音透过窗户传来，悬浮车的轰鸣、广告的喧嚣，还有远处隐约的黑潮低吼。他闭上眼，试图休息，但左眼的异物感却愈发明显。就在他半梦半醒时，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看见……看见……”低语在他脑海中回荡，像海浪拍打礁石。他猛地睁开眼，房间依旧昏暗，但左眼的视野却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黑色的脉络从墙角蔓延，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光点，像熵化污染的颗粒。他眨了眨眼，幻象消失，但那种不安却牢牢钉在他的心头。

陆沉坐起身，点燃一根烟，猩红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被卷入了某种东西，一种超越AI监管局、超越新巴比伦的力量。而那颗眼球，或许是他唯一的线索。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不定，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即将崩塌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