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线人 下

哒哒哒。

保凯文后背抵着冰凉的病房观察窗,脚下的战术靴尖有节奏地叩击瓷砖。

“没兴趣掺和。”

伊娃漠然的应答,裹挟着巡逻车急转弯时的轮胎尖啸。

背景音里调度台的女声正在播报便利店劫案的警报,她却突然压低了嗓音。

“重案组有人找你麻烦了?别告诉我纳尔逊没按住你那些疯狂计划。”

“有个警探,当着我面给躺重症监护室里的嫌疑人做认罪辅导。说是集中火力对付MS13,叫我别多管闲事。”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目光留意着走廊动向,轻笑道。

“至于纳尔逊……现在我才是他的老大。”

“你录到他威胁犯人的画面了?”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闷响里混着她含混的警告。

“现场执法记录仪?认罪录像?但凡少一样,内务部能让你在纪律听证会上把警徽吞下去。”

“我要的是尸体说话。”

保凯文转身望向病房里蜷缩的身影。

“而我们的警探朋友,正忙着替真凶销毁罪证……不出意外的话,日落前那个裹尸袋就会进焚化炉。”

长久的沉默中,警笛声消失。

伊娃突然开口。

“我在盖奇大道拦截改装车,十分钟后换防。”

十分钟后。

消毒水气味中混杂着某种焦躁的电子嗡鸣。

保凯文数着心电监护仪的蜂鸣时。

走廊尽头传来战术靴碾碎阳光的脆响。

伊娃的警徽链在胸前晃出冷光,战术腰带上的手铐与甩棍随着步伐铿锵作响。

骤然刹停在距离保凯文鼻尖三英寸处,她被汗水浸湿的鬓发贴在蜜色肌肤上,眼中满是审视。

“你的尸体说话计划最好有完整的证据链。”

“放心,我需要四小时,你看好他就行。”

保凯文扯开领口第二颗纽扣,下颌朝病房方向微抬,信心满满。

“ms13的老鸨认得死者,找到她就能……”

“你确定?她们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伊娃挤出鼻音,冷笑了一声。

“我们端掉了ms13的货源,以及分发渠道。整个贝尔城的违禁品流通性几乎归零。”

“那些姑娘现在要么在戒断室抽搐,要么被蛇头转卖去了凤凰城。你准备去亚利桑那沙漠挖人?”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保凯文一时语塞,后槽牙咬得发紧,挤出一声低骂。

“法克!”

站街女是ms13养的夜莺。

而ms13被他几乎一锅端了,哪还精力养着她们。

该死!他下手太狠,自己把线索掐断了。

“文明点,凯文警官。”

伊娃突然贴近半步。

“你现在可是贝尔城的明星,到处都是想跟你合照的迷妹。”

防弹背心带着柏油路面的余温撞上他胸口,薄荷糖的清凉混着汗液咸涩窜入鼻腔。

保凯文喉结滚动,垂眼就能看见她战术背心下起伏的曲线。

警用对讲机在两人腰侧发出电流杂音,盖不住她尾音里淬着冰碴的暗火。

这话明显是点他,跟女司机合影的事呢。

他叹了口气,扯开唇角正要说些安抚的话免得她醋意大发,突然眼前一亮。

不对!伊娃做事向来公私分明,而且也不爱表达自身情绪,怎么会突然把话题转向私事。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伊娃警官,你的情报如此灵通,想必有办法帮我找到死者的家属吧。”

保凯文挤出诚恳的笑容。

“记住了菜鸟,办事之前还是要多问问前辈的意见,有的是你要学的东西。出发吧,纳尔逊还在楼下等你呢。”

伊娃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绕过他时战术裤绷紧的腰臀曲线在逆光中宛如剪影。

“至于你想要的答案,我的线人会给你的。”

……

嘭。

车门重重合上。

保凯文系上安全带,微微侧目看着驾驶座的纳尔逊,有些诧异。

“你怎么不去巡逻?”

“我们是搭档,得团结一致,统一战线,互相支持。”

纳尔逊放下手刹,脚踩油门时还扭头看向他,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正气凛然的叭叭了半天,接着小声道。

“格雷戈里警监主管刑侦部,只要不去当警探,他也没办法越过弗克警监针对我们。”

两人四目相对,纷纷笑了起来。

然而,各自笑的意味却并不相同。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我也怼过弗克警监吗?”

纳尔逊笑容僵住了,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扭头看着路默默开了一会。

过了半晌,又猛然扭头看向保凯文,似乎是想看见他绷不住笑容,解释道一切只是个玩笑。

“你认真的吗?”

“当然。”

而保凯文手一摊,十分坦荡。

“而且还是当着一群人的面。”

纳尔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简直无法面对现实。

“厚礼谢特!”

可毕竟还在开车,只是低低骂了一声,还是重新睁眼默默看着前路。

“出了停车场。左拐,目的地是盖奇大道493号的废弃修车厂。”

保凯文没有宽慰他的意思,掏出收到短信而震动的手机,亮屏看了一眼,直接安排道。

“去那鬼地方干什么?”

纳尔逊打了把方向盘,有气无力的问。

“拜访一下热心市民。”

保凯文随口一答,手里拨出了电话。

“当然,如果顺利的话,其实也不一定要去。”

但他脸上的轻松,伴随着永无止境提示音,逐渐消散。

嘟—嘟—嘟——

蛐蛐。

警靴碾过修车厂路面的碎玻璃时,草丛里突然炸开一串类似生锈铰链转动的鸣叫。

“见鬼的蟋蟀。”

纳尔逊的手松开了枪套,长舒了一口气。

保凯文挂掉始终拨不通的电话,抬起紧锁的眉头,望着二楼。

“听见楼上的电话铃声了吗?”

两人踩着扭曲变形的铁楼梯向上移动时。

某种低频的震颤声穿透楼板,从四面八方涌来,听得人背脊生寒。

哐!

保凯文踹开铁皮门的瞬间。

粉色光晕中,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发霉的床垫和注射器。

一个拉丁裔女人仰面躺在人造毛毯上,四肢呈怪异角度扭曲,皮肤在紫红色斑块覆盖下泛着诡异的珠光。

“上帝,这味道像腐烂的蜂蜜混着谢特……”

纳尔逊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鼻子。

保凯文快步上前,循着声源用枪管挑起女人紧攥的右手——暗黄色的蟾蜍正鼓动着声囊,毒腺在日光灯下泛着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