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击龙,船裂,惨胜脱身

林夏的虎口在船舵上磨出血痕,沙舟在第三次急转中发出木材断裂的脆响。

周锐的左臂卡在右舷火炮基座里,焊接面罩映出正在逼近的岩甲山峦。

那是峯山龙右侧身躯掀起的死亡浪涛。

“侧面撞击预备!”

郑铎的吼声混着青铜绞盘转动的吱呀。

三十名后勤员同时拉动防撞网,浸泡过松脂的麻绳网刚张开,灰黄色岩甲已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撞来。

船体倾斜四十五度时,吴桐用止血钳卡住滚动的药瓶,手术托盘上的镊子全部指向了左舷。

金属与岩甲摩擦出三米长的火花,周锐的焊接枪点燃气囊机关。

右舷装甲板突然弹射出二十个牛皮气囊,缓冲的瞬间让船体回正五度。

但峯山龙的背鳍已经楔入船身,锯齿状岩甲刮开三层柚木甲板,飞溅的木刺扎进瞭望员大腿动脉。

“都去左舷!”

林夏的金属铭牌烫得掌心起泡。

众人刚扑向左侧护栏,头顶便压下遮天蔽日的黑影。

峯山龙抬起的下颌遮蔽溶洞顶端荧光生物,螺旋状利齿间卡着的钟乳石轰然坠落。

郑铎用声波枪轰碎最粗的岩柱,飞溅的碎石却把两门火炮砸成废铁。

沙舟在重压下发出垂死的呻吟,船首石像的晶石瞳孔突然迸裂。

周锐扯开应急舱盖,发现龙骨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海水,而是带着虹彩的流沙。

“第三波下压来了!”

他的警告被岩甲拍击声淹没,三个固定锚点的青铜螺栓齐根断裂。

“峯山龙在船侧面突进!”

瞭望员吐出带血的牙齿。

沙面突然隆起百米长的背鳍轨迹,林夏猛打船舵让船体横移,却仍被破沙而出的岩甲撞飞左舷沙橇。

两名技工随着断裂的青铜鳞甲坠入沙海,他们的惨叫在触沙瞬间戛然而止,结晶化从指尖蔓延到眼球只用了半次心跳。

当峯山龙从正前方破沙咬住船首时,所有人都听见了巨木龙骨的哀鸣。

周锐的外骨骼在倾斜甲板上擦出火星,他扑向主炮位填装最后三枚陶土弹:“瞄准它牙床软肉来记狠的!”

弹丸出膛的呼啸声中,吴桐正用绷带捆住自己被木刺贯穿的小腿。

“这什么?鲤鱼跃龙门吗?!”

郑铎的声波枪管指向正在蓄力的龙尾。

沙舟右侧沙面突然塌陷,峯山龙三百米长的身躯竟如飞鱼般腾空。

林夏的金属铭牌在龙腹掠过船体时突然发光,照亮了岩甲间足球场大小的软组织区域。

“小心岩石打击!全员散开!”

周锐的外骨骼扛起昏迷的火炮手。

峯山龙弓起的背脊喷出陨石雨,燃烧的岩块在甲板上凿出蜂窝状坑洞。

后勤组长拖着燃烧的裤管跳进沙海,在结晶化前将水壶砸向最近的陶土弹,殉爆的气浪掀飞了五块下坠的巨石。

当獠牙扫过右舷时,林夏正用缆绳把自己绑在桅杆上。

五十公分长的木刺贴着她耳际飞过,切断的发丝尚未落地就被结晶。

郑铎的声波枪轰击牙床软肉,反作用力震裂了他的肩胛骨,但第六枚陶土弹终于嵌进鳞甲缝隙。

“峯山龙的牙齿在上挑!都抓稳了!”

吴桐的医用胶带缠住三名伤员。

龙首扬起的飓风掀飞了整个上层甲板,青铜绞盘旋转着削断主桅。

周锐在失重状态下仍扣动了扳机,最后一枚陶土弹精准命中先前制造的伤口。

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里,峯山龙岩甲缝隙喷出靛蓝色血雾。

船首石像在龙口咬合中粉碎,但林夏的金属铭牌也在此刻刺入龙眼晶簇。

虹膜上万千棱镜同时爆裂,失去平衡的巨兽撞向溶洞岩壁,二百米长的尾鳍将沙舟拦腰拍断。

“弃船!”

林夏割断缆绳坠向沙海,空中转身时看见分崩离析的船体。

燃烧的柚木甲板与青铜残骸如雨坠落,周锐用外骨骼护住头部落进沙丘,郑铎拖着声波枪在流沙中翻滚,吴桐的医疗箱在空中散成白色蝴蝶。

当最后一块船体碎片被沙海吞噬时,峯山龙残缺的右眼仍在渗出荧光血液。

它用獠牙犁开沙面想要追击,但贯穿口腔的陶土弹残片限制了咬合力。

林夏的金属铭牌插在沙丘顶端,所有幸存者都在向这个坐标靠拢。

他们身后,失去船首像指引的沙舟残骸正在被结晶浪潮同化。

林夏的作战靴碾碎沙中半截青铜齿轮,金属铭牌在掌心烫出血泡。

三十米外,峯山龙残缺的右眼淌着荧光蓝血,双牙插入沙面犁出五米深的沟壑。

郑铎的声波枪管已经弯曲成U型,他撕开燃烧的防护服,露出被结晶侵蚀的左臂:“瞄准了三点钟方向岩甲裂缝打!”

“岩石打击来了!”

周锐的外骨骼只剩右腿还能运作,他拖着半吨重的船体残骸冲向吴桐。

峯山龙的上颚突然弓起,两排螺旋利齿像巨型打桩机般插入沙面。

沙浪炸起的瞬间,数百块燃烧的岩石从地脉深处喷涌而出。

护士长在跑动中甩出医用绷带,缠住某个吓呆的技工脚踝。

燃烧岩块擦过她后背时,结晶化的防护服竟奇迹般挡住了高温。

林夏翻滚着躲过落石,金属铭牌突然吸附住某块青铜装甲板,瞄上一眼,是块沙舟的右舷护甲。

“在十点钟沙丘!”

吴桐的尖叫混着岩石爆裂声。

她正用手术刀挖出伤员腿部的木刺,突然看见沙面隆起背鳍轨迹。

峯山龙的左牙横扫而过,六米长的青铜炮管被削成两截。

周锐用外骨骼残骸护住头脸,金属碎片在牙尖刮擦下迸出连串火星。

郑铎的声波枪轰在龙牙裂缝处,反作用力震飞了他的战术手套。

当第二波岩石雨降临时,林夏突然抡起青铜护甲:“来帮一手!对准反弹角度45度!”

燃烧的岩块撞击弧形装甲,折射向龙眼伤口。

峯山龙的咆哮掀起沙尘飓风,但四块火石已深深嵌入它溃烂的眼窝。

“它在沙炮蓄力!”

周锐的外骨骼传感器突然报警。

所有人都看见峯山龙下颌紧贴沙面,方圆百米的流沙正形成逆时针漩涡。

某个后勤员扔出烟雾弹,橙黄色毒烟却被龙口吸入的气流卷走。

吴桐扯开急救包,将最后三支肾上腺素扎进伤员颈部:“别停下!都撤离弹道区!”

她的医用平板弹出倒计时,溶洞顶端的荧光生物突然集体熄灭。

林夏的金属铭牌开始高频振动,她突然扑向最近的沙舟残骸。

当峯山龙完成十秒蓄力抬头时,众人看见它咽喉深处凝聚的沙核。

那是高度压缩的硅晶球体,表面流转着与沙海完全相同的虹彩。

“抛射网!”

周锐引爆了藏在船体残骸里的气囊。

二十张青铜丝网罩向龙口,却在接触沙核瞬间熔成铁水。

郑铎的声波枪轰击沙核表面,仅仅让这致命炮弹偏移了十五度。

沙炮出膛的轰鸣震碎了最后几块完好的夜视仪镜片。

林夏蜷缩在青铜护甲后方,感受着装甲板在纳米砂粒冲刷下快速变薄。

某个躲在岩石后的技工突然开始结晶化,他的惨叫在沙暴中持续了整整三秒才被静默。

“集火它的龙牙根部!”

苏文咳着血沫举起放大镜。老人发现每次沙炮发射后,峯山龙下颚的岩甲都会开裂数毫米。

林夏的金属铭牌突然脱手飞出,像被磁铁吸引般贴向那道逐渐扩大的裂缝。

郑铎用牙齿扯开最后两枚陶土弹保险,声波枪管因为过载开始融化。

当沙炮第二波蓄力开始时,周锐的外骨骼残骸卡住了龙牙闭合的轨迹。

吴桐趁机将医用酒精泼进裂缝,林夏的金属铭牌在此刻释放出积蓄许久的电荷。

蓝白色电弧顺着龙牙血管窜遍峯山龙全身,溶洞瞬间亮如白昼。

众人看见巨兽骨骼在强光下显现,那些支撑三百米身躯的钙质结构,早已被地底矿物侵蚀成千疮百孔的蜂巢。

当陶土弹在咽喉处爆炸时,沙核提前引爆产生的冲击波,将峯山龙的下颚撕成了两半。

荧光蓝血如瀑布般浇灌沙海,垂死的咆哮震落了半座溶洞穹顶。

林夏的金属铭牌从龙颌裂缝弹回,表面蚀刻的树轮纹路更加散裂开。

周锐用外骨骼撑起最后一块防爆盾,看着巨兽在荧光血雨中缓缓沉入沙海。

幸存的四十七人站在结晶化的沙丘上,手中武器不是报废就是只剩握把。

吴桐的医疗箱敞开着躺在血泊里,最后半卷绷带正在随风沙飘向深渊。

郑铎的声波枪管插在沙中,勉强支撑着他千疮百孔的身躯。

溶洞顶端垂下的荧光生物重新亮起,为满地残骸镀上幽蓝光晕,沙舟的燃烧残骸正在被流沙吞噬。

林夏摩挲着金属铭牌上的焦痕,发现原本模糊的“2031”字样变得清晰可辨。

她的作战靴陷入地面上的沙海时,久违的灼热感透过靴底传来。

她弯腰抓起把黄沙,沙粒从指缝匀速滑落,不再有虹彩流转,也不再试图攀附皮肤结晶。

周锐卸下报废的外骨骼支架,金属关节坠入沙海激起的尘埃,像普通沙漠午后扬起的细沙般平凡。

返回庇护所的路途异常安静。

郑铎的声波枪管插在腰间当拐杖,每次拔起都会带出干燥的沙流。

吴桐的医用箱只剩半卷纱布和生锈的镊子,她每隔半小时就要为伤员更换浸透血污的绷带。

那些来自峯山龙的荧光蓝血,在普通沙粒上氧化成了铁锈色。

第七天日出时分,庇护所通风井的青铜盖板出现在地平线上。

留守的五十人从瞭望塔探出头,防毒面具的滤芯在晨光中泛着白雾。

当林夏举起初代首领的金属铭牌时,生锈的铰链发出两百年未有的欢鸣。

“沙海死了。”

周锐的嗓音像砂纸摩擦,他掀开防护服露出锁骨下溃烂的湿疹。

留守的孩子们躲在母亲身后,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裸露在自然光线下的伤疤。

医疗组长拒绝离开地下:“初代说过……”

“初代没说过沙暴会停。”

吴桐突然撕开自己结晶化的右臂,淡蓝色组织液滴在沙面毫无变化。

“看清楚了?现在这里是普通沙漠!”

她的手术刀插进沙地,刀身映出十几个缓缓靠近的脑袋。

迁移当天的朝霞染红了半个沙漠。

郑铎用最后半管能量驱动声波枪,在庇护所外墙刻下巨大的箭头符号。

林夏的金属铭牌被拓印在每件行李上,拓印纸边缘标注着绿洲坐标。

某个老人抱着初代《运维手册》跪坐整夜,最终将发黄的书页埋进了净化水槽废墟。

重返绿洲的路途耗尽了最后储备。

第三日黄昏,当驼队翻过最后一座沙丘时,周锐的外骨骼液压泵彻底停转。

他瘫坐在滚烫的沙粒上,看着晚风掀起绿洲湖面的涟漪。

那株三百米高的巨树依旧挺立,只是叶片边缘的虹彩化作了真实的晨露。

“抗结晶血清试验田!”

吴桐撞开遗迹石门时的回音惊飞鸟群。

她颤抖的手指拂过石槽内残存的淡蓝色液体,玻璃管壁的刻度还印着“2031-01”字样。

三个留守的孩童躲在母亲裙摆后,看着这个疯女人将液体注入枯萎的盆栽——蔫黄的仙人掌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青。

林夏在巨树根部搭建了首座瞭望台。

当青铜板与古木年轮贴合时,树皮自动分泌出琥珀色树脂,将初代庇护所的金属铭牌永远封印在生命脉络之中。

周锐用沙舟残骸改造的净水装置,在第七次调试时喷出了清凉的水柱,那飞溅的水珠里再没有纳米级的结晶反光。

郑铎的巡逻队在绿洲边界发现了峯山龙的尾椎石。

二十米长的岩甲骸骨被改造成防御工事,孩子们在骨缝间种植的沙棘已经冒出嫩芽。

某个暴雨夜,苏文在岛屿上一方化石基座下发现刻痕,那是初代首领用青铜凿子留下的最后记录:“致后来者:当你们看见绿芽穿透龙鳞时,我们才算真正战胜了沙海。”

迁徙周年祭那天,林夏在神坛遗址点燃了初代《运维手册》的复刻本。

火光照亮了新建的温室大棚,抗结晶血清滋养的麦田,以及孩子们用龙牙雕刻的纪念碑。

夜风卷着灰烬升向星空时,所有人都听见了熟悉的震颤。

不再是沙海律动,而是绿洲第一口深水井喷涌的清泉,正在浇灌这片埋葬了太多历史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