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祁躺在床上,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肚子里被拉出来,那种撕裂感,让文祁浑身痛到打抖,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一旁的苏哲也是一抽一抽的,背对着林戴,嘴里一直嘟囔着:“谁也不能把我的孩子抱走。”
林戴现在每天一过来,面对的就是如此景象。
一连三天,文祁反反复复的在体验生孩子的痛苦,而苏哲就是一直重复在自己的孩子要被抢走的警惕当中。
林戴想要靠近一点,都能让他吓得大惊失色。
甚至有一次直接把自己关在厕所里面不出来,无论怎么喊,都没用。
“真的不帮帮他们吗?我是觉得他这么躺着,人醒过来,神志会出问题的吧?”林与青站在文祁的床边摇头。
“他自己要吸纳那些所有的情绪,那只能让他受着,也好让他长长记性。”林戴慢条斯理的吃着酒店送来的点心。
别说,这家酒店送的点心倒是很符合她的胃口,甜而不腻。
文祁那个人吧,其实有一个小缺点,就是格外的死心眼儿。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很喜欢吃甜食,所以每次出门餐桌上必有一道菜是甜的,她喜欢吃大白兔奶糖,也不说换一个口味,揣在身上的永远都是大白兔奶糖。
本来很喜欢的,吃了这么多早就腻了。
林与青坐在林戴的对面,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散发着奶香味的甜品。
只能看,却不能吃。
他们作为邪怨早就已经抛弃七情六欲。
说的好听,是靠着日月精华提升自己,其实也是吸食这世间的怨气。
不过他们稍微好一点的就是,其他人是使怨气会让自己失控,而他们的吸食怨气反而可以平静这世间那些不好的情绪。
要不然他们就是一个行走的怨角口,只要一露脸,那势必就会被其解愿人发现。
到时候不死不休,非要把他们都给化解。
“说真的,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你的心思了。”
“你明明很担心这两人,却总是躲在背后不出声,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只有两个人可以并肩作战,一旦走错了一步,有一点小失误,那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你什么都不告诉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有能力、有信心,可以解愿,其实却背后默默的给他们支支助,就像这次,如果没有你那个邪怨真的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给他们解决?别痴人做梦了。”
林与青撑着头仔细打量林戴的表情,想要看穿她的真实想法。
林戴淡淡的抬眸看过去:“你觉得这世界的解愿人,大多是怎样的?”
“我?这个问题确实值得好好思索一番。”林与青没有想到林戴会问这种问题。
一时还真的把她给问住了。
林与青低着头思考,好几次都想张嘴,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林戴那纠结的样子:“你看这个问题你也觉得,不好解释吧?”林戴淡淡的笑了笑。
“…………”
“那你对于解愿人是怎么想的?”林与青觉得林戴今天有点不一样,起码她现在的想法和之前的自己有出处。
“解愿顾名思义,就将这世上的那些不好的怨气都给化解,让那些心有不甘的人可以干干净净,不留任何遗憾的上路。”
林戴看着床上的温柔和角落的苏哲,难得有了情绪波动,虽然起伏不大。
但是林与青精准的捕捉到了。
“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我是三十不到的人,可之前去南方遇见了一户人家,他曾说过在三十五年前就见过我。”
“那个时候我也是因为解愿出手相助,可我不记得那个时候我是多大。”
林戴收回自己的目光,把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给压下去。
“如果真的那个人说错,他见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这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大概是没有的,那个便就是我,相貌身形没有一点差距,过了三十五年我还是这样,你可有想过?”
林与青垂眸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是换做其他的。她尚且还能开导劝解几句,唯独这件事情,她没有任何资格发表自己的想法。
除了林戴,她和席玉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对于自己的生前过往,因何而出生在哪一户人家?
之前做了哪些事,又为何死去?
而自己死去的原因怨恨又是什么?
为何能与林戴相遇,会被林戴收服成为她的邪怨?
这些在他们脑海里通通一无所查。
“所以呀,我现在甚至在怀疑我到底是谁?”林戴把手里的糕点放下,将身上的符纸拿出来,仔细观察上面的符文。
“如果最后真的发现我与其他常人有所不同,你觉得那些是解愿人会轻易放过我吗?”
林与青面露难色,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回答,因为只有一个答案。
这世间一共分为两个阵营,一个是阳间维护世间秩序的警察。
这是阴间保护世界安宁的解愿人,他们都是一样公平、公正。
只要犯了错,势必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同理解愿人也是一样,但凡遇到了世间不公不对的事,就一定会弄个弄个清楚。
若是发现林戴与情怨有所勾结,在他们眼里林戴是个怪胎。
到那时,林戴的下场跟只过街老鼠一样声喊打。
只能躲着藏着,躲到那是偏远的山区,永不见天日的地方。
林戴其实不在意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
说真的,若是她真的与常人有所不同,用不得其他人动手,她就会自了断。
可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还有什么人,是她留在这个世上去等待,去寻找的人。
可是无论她怎么去想,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在等着什么?
所以在此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打断她的步伐,她也没有时间与其他解愿人周旋。
所以文祁和苏哲就必须是安全的、好好的活着。
万一有一天她什么是对的地方,就要有人去替她跟那些解愿人沟通,帮她争取一些时间。
她留在这个世间还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愿没有解决,那她就一定要将自己的这些事情都给弄明白了。
否则她可会成为下一个情怨。
接下来这几天,苏哲倒是还好,能有短暂的清醒。
在清醒的时候,他能正常的吃饭睡觉,解决生理需求,虽然清醒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他能自己照顾自己。
比较麻烦的是文祁,他每天躺在床上重复自己的那些痛苦经历,也不知道被那些情绪给拉去哪儿了?
但是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帮他,有些事情就是得靠他自己走出来,才算是一种成长。
但是人天天躺着睡着,不进食不解决自己的生理需要,那也是不行的。
让席玉他们上身,那必然是不妥的,危害太大。
而且席玉他们也不再,林与青是女孩子,总不能让她替文祁洗澡解决生理需求吧?
不过幸好她还带着一个玖,让玖上身与文祁身上,帮他吃饭洗澡,解决身体需求。
要不然一连躺7天,文祁可能早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你是说明天就回去吗?”苏哲吃着林戴点的外卖,口齿不清的开口。
“怎么,你还舍不得这儿?”林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是电视节目都很无聊,看的她精神困顿,懒懒的,也不想搭话。
“那倒不是。主要是………”苏哲停下吃肉的动作。
他总觉得这话说出来有点儿不好。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
哦不,第二次离开四川,作为内陆的孩子,他从小就格外的向往海边的生活。
第一次来福建,就因为解愿耽误了时间。
他现在对于自己疯疯癫癫的那些记忆还是有印象的,现在清醒的时间也多了,他也是希望自己可以出去好好逛逛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福建,除了刚开始来的那一天,在这周边逛了一逛,他都没有好好欣赏这本土人风情呐!
可是他又不敢提要求,谁怕你他自己能力不够。
要是他能力足够,就会及时将那些其实都给化解,不至于陷在梦魇里出不来。
所以林戴提出明天就回四川的安排,他也不敢反驳。
可是心里真的很想出去,他暂时不想回四川,这次回去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来一次福建。
万一他运气不好,日后分配的地区管理就是四川,那他这一辈子,真的就是土生土长,生是四川的人,死是四川的魂。
苏哲小心翼翼的去打量林戴的表情,他觉得林戴虽然性子冰冷,但是对于他们提出来的要求,基本上是没有拒绝过的,也就是看着不好相处而已。
“我们可以再多呆几天吗?”苏哲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仔细观察林戴的表情,但凡林戴有一点皱眉的动作,那他绝不开口提要留下来的这个想法了。
“怎么了?没玩够。”
苏哲撅着嘴不说话,他岂止是没玩儿够啊,他是压根儿就没来得及好好玩儿。
他甚至都还没去过海边呢!
他原本以为,这次来福建怎么着也能去一次海边吧?
他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
林戴瞥了苏哲一眼,只见他委屈巴巴的拿着筷子戳着自己的米饭,明明心有不舍,却又不敢开口。
那样子像极了被欺负的萨摩耶。
“那便多呆几天吧。”
苏哲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满是惊讶和喜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嘴巴更是张成了O型,充满了意外的惊喜。
“真的?”
苏哲感觉这个是因为太想留下来而出现了幻听。
“不过有一点,文祁没有醒过来,这期间你要负责他的衣食起居。”
林戴还看着电视没有分给苏哲一点眼神。
苏哲惊喜得差点跳了起来,双眸里闪烁着孩子般的纯真和欢快。
“好好好,放心,文祁我一定把他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以后每天晚上给他打水给他擦身子,保证身上不留一点儿臭味。”
眼前一亮,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脸上的肌肉仿佛在颤抖,这种惊喜让人感到自然而又愉悦。
别说让他照顾文祁的衣食起居了,就是让他扛着文祁四处走,他也愿意。
但是他真的没有想过,他就那么随口一说,心里只是有一个念想而已,还就实现了。
林戴说到做到,可以让他们在福建多呆了3天。
但是这3天他们又不能把文祁一个人扔在酒店,毕竟他现在灵气不稳,随时可能会吸引身周围的邪祟。
所以他们出门游玩,还需要把文祁给带上。
苏哲听到这句话时,只感觉晴天霹雳,之前的喜悦和惊喜瞬间烟消云散。
苏哲麻木的看向床上的文祁,这一连好几天都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不仅人白了脸上也是胡子八叉的。
这样的文祁要是扛出去,感觉自己玩儿也玩儿不尽兴,虽然这个想法很对不起文祁,但是他真的把觉得把文祁带出去很累赘。
“我们真的要把文琪给带出去吗?他这个样子会引起很多不要的麻烦吧。”苏哲凑到林戴旁边试探的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
其实那些所谓的麻烦,他主要是担心文祁昏迷不醒的样子,扛出去。
不消片刻,他们刚出现在大马路上,说不定就有人打电话报警,以为他们是什么坑蒙拐骗,用的蒙汗药把人迷晕的人贩子。
“可是这三天我们无法保证文祁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呀,你是希望文祁醒过来之后发现酒店空无一人,打电话一问,我们出去游山玩水了吗?”
“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你确定你放心他一个人在酒店?”
林戴自己是无所谓的,他们出去逛街,可以让玖或许林与青留下来守着文祁,反正不会出事。
她出门也会在房间设计阵法,保证房间不人受邪祟的侵扰。
她之所以想要把文祁给带上,是因为她觉得怎么样比他们出去的期间醒了过来,发现他们把他抛下,自己出门游玩了。
她身后的耳根子绝对不会清醒的。
所以为了自己的耳根子能清净,只能委屈苏哲了。
况且苏哲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要是真的能狠心把文祁一个人扔在酒店,也就不用说的那么犹豫了。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文祁醒来的早一点儿吗?”
苏哲走到离床头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文祁之前还是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儿,看起来虽然不是那些霸道总裁小说里面,那种惊为天人的帅气。
但是长得周正,放在老人群里面绝对是那种炙手可热的女婿。
现在一张脸白的不正常,脸上的胡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的。
躺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洗没洗过澡,说不定现在身上还臭烘烘的。
苏哲回头:“没有办法,可以让文祁醒的早一点儿吗?”
“万一我们出门的这三天,遇到了一个新的情怨呢?”
“文祁总是需要醒过来解决的吧?”
苏哲觉得林戴一定有办法,只不过她在顾虑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遇到了情怨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解决,一定要把文件也给带上?”
林戴坐在沙发上撑着头看电视,但是心思早就飞到天边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苏哲描绘的海边场景,只觉得自己脑海里浮现过种种画面。
虽然很模糊,但总觉得自己也是去过海边的。
但是什么时候去的?
跟何人一起,她完全没有印象。
所以林戴觉得去了海边,或许自己能想起来一些自己已经遗忘掉的记忆。
“不不不,我当然是有能力结怨的。”
苏哲连忙摆手走到林戴旁边,他都跟着林戴这么久了,除了特别高级的那种情愿,他可能不行。
但是乙类情他完全可以胜任啊。
但是不都说下历练练8个月,解愿的数量是有一定要求的吗?
而且每一个情怨遗留下来的执念都不一样,只有解愿次数多,得到的经验也会更多。
“而且你不是说了吗?万一文祁在这3天其中一天醒过来,发现我们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那也不好呀。”
“虽然我们把他带到了外面,但是有些景色还是需要他自己亲身的去体会,才是最好的,我们也不能替他做决定啊,感官又不能共享,我看到的景色,光是用语言去描述,旁人无法想象的。”
苏哲坐在林戴的旁边,希望林戴可以解决文祁昏迷不醒的问题。
当然,他还是有点儿小小的私心的,要是扛着文祁,他还怎么下海游泳啊。
不过现在还没有等到林戴的回复,自己的思绪就又被那些情绪给影响。
一把抱过那沙发上的靠背枕头护在怀里,警惕害怕的看着林戴迅速抽身躲在角落里。
你在看着文祁和苏哲的样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说的确有道理,真要他们这个样子出门,不知道得吓到多少生人。
林戴离开他们房间之前,给他们点上了一柱安神香,可以帮他们快速摆脱情绪的掌控。
不过就此一次,若是事事出了问题,都让她来解决,既然这样,他们在历练的有什么意义呢?
光会解愿,却不懂得如何缓化解留下来的那些情绪,做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
这样他们的解愿根本就不合格,回到山上去也不会有人认可。
那估计还是要再花一年的时间,重新下下历练。
顶着她的名号出去,就得了这么个结果,那她确实是丢不起这个人。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号,一朝毁到了这两个人的手里。
那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先一步对这两人下手。
第二天一早,文祁和苏哲的房间就传来惨烈的叫喊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仔细一听还是两个音轨。
这个房间被林戴贴上了遮蔽符,所以声音是穿不出去的。
要不然一大早的就有人在这房间里鬼哭狼嚎,这整个走廊的所有客人都会被吵醒。
但是,其他人听不见,不代表林戴也听不见。
她还在睡梦中呢,就被这些声音给吵醒了。
林戴皱着眉掀开被子,一把做起来。
心里叹气,她现在都有点儿后悔,当初怎么眼光这么差,选了这两个人。
而在房间的苏哲和文祁,一个躲在角落里抱着枕头,一个拉着被子捂着头。
苏哲不清醒的这段日子里,自己每天醒来会出现在哪个地方,他自己都不清楚。
有时候是床上,有时候是房间角落。
有时候是门口,有时候是厕所。
反正只要不是在床上睡的,必然第二天醒来是腰酸背痛。
他今天又是在房间角落里醒过来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也幸好他怀里还有个枕头,要不然这肚子什么也没盖,肯定是会感冒的。
可他今天是跟文祁同一时间醒过来的。
天知道他眼睛一睁开看着文祁满脸苍白,胡子八叉,而且他昏迷的这7天以来,估计吃也吃不好,营养跟不上,人都瘦了一圈。
就这么他跟文祁直直的对视上了,他还以为文琪为什么不甘心东西给附身了呢,给他吓个半死。
而文祁才刚醒过来,视力还没有恢复,房间也没有开灯,窗帘又都是拉着的,他只能借着空调微弱的光亮。
他一醒来就感觉房间的角落有一股视线在看着自己。偏头一看。只看到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那一刻还以为自己解愿没成功,又回到了刘淑芬的那个幻境里。
所以两个人都在同一时间被对方给吓醒了。
苏哲捂着自己的心脏喘气。
“我的那个妈呀,淼都差点儿被吓出来。”
苏哲仿佛劫后余生。
他,一个20岁的年轻大小伙,要是还能尿裤子,那他真的可以一头撞死了。
文祁尝试着下床洗漱,可是他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就感觉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脚一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砰。”
苏哲被吓的激灵。
可是他往床上看过去,没人了。
他立马站起来,把枕头放回床上,朝文祁那边走过去,果然看见了四指朝天,狼狈的文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