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犹有神剑映雪光

天空的云层低垂得仿佛压到了头顶一般，雪片如落絮般密密麻麻地飘落，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人间仿佛成为了白色的炼狱。

姜怀才伸手接住一片雪，只见其竟足足有手掌大小，不由骇然骂道：“娘的，这什么鬼天气！当真见了鬼了！”

他便是那日来愈伤司十人中，唯一一个正经医官。

愈伤司于大军开拔后第五天从大同府启程，往平虏城后方的观云堡驻扎，在那里接收医治伤兵。

然而半途中却遇上这样一场罕见的暴雪，着实让众人苦不堪言。

这支队伍一共三十余人，除了陆鹏、元春和十名愈伤司临时人员外，还有北宫遇派来的二十名精锐军士担任护卫，由廖擒虎统领。

一辆大车、两辆骡车，十余骑马，原本行程应该不慢的，但却被这场雪严重地耽搁了。

骡车上的学徒们戴着竹笠，畏缩着瑟瑟发抖，其中一人冷得打战：“还、还有多久到地儿啊？”

“谁知道？真是倒霉透了！”

这些人个个满腹怨言，大周军制里就没有什么愈伤司，向来各军诸卫自备医官，这一次都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这被抽调来陪这么个纨绔公子玩闹。

没错，在这些人眼里，陆鹏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公子。谁见过上战场还带个天仙般的小娘子的？

而且那小娘子那叫一个温柔如水、体贴备至，谁见了不打心里嫉妒眼红呢？

尤其是遇到这场大雪后，其他人缩在骡车上瑟瑟发抖，公子哥儿坐在大车里搂着小娘子别提多快活了，这就更让人满腹牢骚了。

当然，也只是这些学徒们有这心态，廖擒虎率领的二十名军士则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警戒和严整，二十骑散布成一个锥形，护卫着中间的大车。

大周开国不足百年，京营尚是一支强军，尤其是北宫遇派来的精锐更是个中翘楚，即便是遇到这样的极端天气仍然一丝不苟。

廖擒虎仰头看了会天色，纵马到大车边，隔窗沉声道：“陆先生，天色不早了，恐怕今日已赶不到前面军堡，只能寻个安妥处宿营了。”

“你做主便是。”

大车内确实温暖如春，又有元春依偎在旁，与外边天上地下。陆鹏却也没什么要与众人平等的矫情念头，安然在车中读着陈东雁那家传兵书。

廖擒虎令车队停下，派出数骑至附近寻找合适的宿营地，至少要能避雪。

等候一阵，两骑回报，均未寻得好地方。廖擒虎正皱眉沉吟时，忽然听见一阵隐约的沙沙声响。

他猛地抬起头，大喝道：“全军戒备，小心敌袭！”

他这如雷般的一声喝，将附近几棵松树上顶上的积雪都震得簌簌而落。

两辆骡车顿时一阵慌乱，廖擒虎游目四顾，此处却是一片空地，无险可避，只能率着众军士护在大车前，只听那沙沙声愈近。

廖擒虎身为京营军中精锐哨骑，自然听得出这声音正是抹了油脂，刻意降低的弓弦声，一般都是斥侯哨骑之类特殊军种会使用的手段。

只见两骑从左侧飞驰而来，正是去探路的军骑，其中一人身上插了好几支箭，另一人大叫道：“胡贼来也！”

廖擒虎已看见两人后方黑沉沉的足足有三四十骑紧追而至，马上的胡虏张弓搭箭，见到这边的队伍，当即唿哨一声，分成两翼四散抄开。

廖擒虎向四周看去，不由得心里直往下沉。这支胡虏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大后方竟然会遇到胡骑。

“诸军听令，务必要护得陆先生平安！”

廖擒虎喝声方歇，只听沙沙之声不绝，胡虏的箭雨已从四面射至。

众军士经验丰富，又有甲衣护身，倒也还好，但骡车上的学徒们就惨了。姜怀才只听得旁边一人吓得啊地一声摔下车去，他不由得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僵硬，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便在此时，一道明亮之极的光华在他眼前一掠即过，这道光竟是让漫天遍野的白雪为之失色，只听一片叮叮声响，射向车队的数十根箭矢一一被剑光斩断！

廖擒虎张着大嘴，呆呆地看向仗剑卓立骡车上的陆鹏，他只感觉脑海里嗡嗡直响，好一阵后才喃喃道：“这、这也行？”

作为经年老军，廖擒虎不知见过多少勇士，弓马娴熟的、膂力过人的，但哪里见过如此神技？——他忽然想起北宫将军当时听自己自告奋勇，要去给陆先生做护卫时，脸上那古怪的表情了。

他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骡车上的学徒们更是呆若木鸡，姜怀才茫然了好久，才下意识地想道：

这是……神仙？

陆鹏却是垂目向骡车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有两枝箭矢插在车辕上，他练习剑法已将近三年，其境界距离神级也只差一小半进度了，但应付起军队射来的箭雨仍感颇为吃力，有两枝没能截住，好在没射中人。

元春掀起车帘紧张地观望，见这情景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开夸：“大哥真是了不起呀，当真是……呀，大哥小心！”

陆鹏趁着众胡虏也吓得目瞪口呆时，纵身跃起，一人一剑，飞身直扑敌阵。

剑气激荡处，数人惨叫连连，扑地便倒。直到此时廖擒虎才回过神来，急忙大喝：“杀胡虏，保护……啊不，相助陆先生！”

但此时数十名胡虏已尽数丧胆，发一声喊纵马便逃。陆鹏展开轻功一人一剑追去，又斩杀十余人，元春扶着车窗唤道：“大哥，穷寇莫追——”

不管陆鹏多么神勇，但她总是难免有些担心。

陆鹏停了下来，只余下十余骑四散奔逃，他身上竟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溅到。

他回到车队，见人人都用敬若神明的目光看着自己，也不多说，便同元春下了大车乘马，将温暖的车厢让给那两名受伤的军士歇息。

由于猝然遇到敌袭，一行人便不再停留，继续赶路到军堡后再作歇息。

廖擒虎挠着头跟在陆鹏身后，满心震撼，崇敬之极，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吭哧吭哧了好一阵才憋出一句：“陆先生，您……您当真是医师吗？”

“当然啊。”陆鹏看了他一眼，摇头失笑。

廖擒虎尴尬地一笑，他当日身受重伤，在鬼门关上打转，是陆鹏用神乎其技的医术将之救回来的，他对之感激崇敬无比。放在以前谁敢有这种疑问他头一个不答应，但此时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如今的医生都这么厉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