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世事艰难黎庶哀

过了几天，静乐县下的病人竟然越来越多。原来不知如何，竟有传言称此处有神医能救人，于是附近那些染病不久，尚有行动能力的病人为了活命，纷纷来到这里。

“慧娘姐姐，怎么办啊！”其他人都急得团团转。

王慧娘默然不语，咬着嘴唇痛苦地注视着城外成片成群的病人。

当年，陆鹏离开太平店后，小姑娘继续自己学习医术，她将陆鹏留下来的医书读得烂熟，开始尝试着替镇子上的人们诊治，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完全不输于城里的经年名医。

在王老翁的支持下，慧娘顶住了父母的压力，继续为穷人们治病。她的名气越来越大，在整个平阳府受到广泛尊崇。

这一次，慧娘听说北边两府疫情后，毅然动身来到此地救助病人。但是，她发现自己面对这种可怕的疾病，显得如此无力。

尤其让她感到无助的是，跟随她前来的几个年轻人中，有两个也出现了症状。

好在，吴二等之前被她们救回来的病人渐渐恢复了健康，开始帮她们做些熬药、扶人之类的事情。

但效果越来越差，倒下的病人越来越多。

这一天夕阳沉下之时，紧闭的静乐城门没有打开，城上的人恐惧地注视着越来越多的病人，再也不敢出来处理尸体。

王慧娘一行人的干粮和药物消耗殆尽，身边围满了骨瘦如柴的病人，他们有的还磕着头恳求，有的已经绝望着破口大骂，但更多的是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任凭生命一点点消逝。

几个满怀热情的年轻人被这样地狱一般的情景吓得手足无措，圆脸的小姑娘痛哭流涕，慧娘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着，但自己的内心却更加迷茫。

她想起当初先生告诉她的那句话：“女子与男人并无什么不同，但凡心有奇志，身如松柏，遇事多想，临危不乱，皆可为人杰。”

但是，先生啊，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王慧娘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的梅溪边，那时的她懵懂天真，先生温柔而又耐心，一遍又一遍地教她读着书上的文字，而她却只顾呆呆地看着先生的脸。

“嗒。”

先生责怪地敲响桌子，声音和现实里的纷乱重合，慧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听见周围纷乱的脚步声。

“慧娘姐姐，好多人在传说，称北方出现了一个好厉害的仙人，能散发符水，救治病人呢！”圆脸姑娘兴冲冲地说。

“仙人？”

慧娘不由得摇了摇头，她不觉得世间真有什么仙人，会不会是骗人的神棍呢？

天渐渐亮了，越来越多的人盲目地顺着人流向北而去，慧娘担忧地看着，就算北方真有神医能救治，这些虚弱的病人又如何能跋涉山水走到那里呢？

“慧娘姐姐，咱们怎么办？”

同伴们茫然地看着她，慧娘想了想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他们扶持着生病的同伴，跟着一路向北方走去。

而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言之凿凿。人们说，北方一个小村子里，一对仙人夫妇怜世人不幸，散发神奇的符水，喝下去后立刻就会痊愈。人们说那对仙人像画里一样高贵和美丽，却对每个人都和气亲切。人们说连官府也找上门去，讨回符水后为生病的官家夫人治好了病。

这样的流言不断激励着人们向北，王慧娘却越来越担心。

她看见倒在路边的人越来越多，而传说中那能救世人的仙人到底还有多远，却谁也说不清。

看着生病的同伴，慧娘心里天人交战：是该找一处安稳的所在照顾他们呢，还是相信这虚无缥缈的传闻，继续北上？

就在她陷入迷茫中时，前面的人群忽然一阵纷乱，一个惊人的消息向四面八方传开：

“是仙人的使者！”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可以活下去了！”

几个推着独轮车的男子被喜极的人群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不慌不忙，显然早就经历过这样的情景，大声向众人呼喊着，让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挨个上前领取“符水”。

王慧娘几人也排进队伍，看着这些男子熟练地生火烧水，煮好一碗碗热汤递给病人们。

轮到她时，慧娘接过热汤闻了闻，惊讶道：“时疫汤？”

“是啊，正是时疫汤，仙人也是这般说的，不过大家还是习惯称为‘符水’。”一名男子笑着说。

慧娘愕然端着药汤走到旁边，喂给生病的同伴。时疫汤并不稀奇，每次有大疫流行时，朝廷都会派人分发，但起到的效果嘛……

但是，她却惊讶地发现，喝下这碗药汤后，不出一个时辰，原本生病的同伴脸色就渐渐好了许多。

这……

王慧娘震撼莫名，她深知这疫病有多么可怕，她急切地上前向几名男子询问那仙人的讯息。

“这……我等也不知呢……”几名男子都羞赧地笑了，原来他们并不是什么使者，只是一个叫徐家坡的小村子里的村民。同样，他们也是被救回来的病人。

不过，关于那仙人的传闻，他们却知道的极多，乱纷纷地道：

“听说，仙人夫妇降临在一个叫封家村的村子。治好了村民以后，便让村民们到四周去分发‘时疫汤’。这汤可真神了，一碗就见效，喝三天好大半，五到七天完全好转！这不是神药是什么？难怪大伙儿认定是符水了！疫汤哪有这般灵验！”

“还有，大同府的王知府一家都染了病，听说仙人的传闻后，派人去请了这汤回来，家人的病立刻就好了。王知府当即大力支持，差人运送了好多药材去封家村。如今整个大同府全境都晓得这两位仙人的神迹，很多人家都供奉其牌位呢！”

“听说那仙人夫妇又年轻又俊俏，比画上的画儿还好看！”

慧娘心里没来由地一动，她连忙急切地追问：“他们如何称呼呢？”

“称呼？”几名男子对望了一眼，齐声笑道：“如今人人皆称其为‘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