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嫘欣

墨小柔回头看了眼阴暗甬道深处，然后带路领我们穿过数道坍塌石壁和符咒残痕的通道。

途中空气愈发潮湿阴冷，似有古老气息沉积其中，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低语，如同千年前战亡者未散的残念。

我们最终抵达一处被重重石门封印的石室。

“这是我们暗符后脉的密藏地。”墨小柔凝神念出一串古老咒语，石门缓缓开启，露出其中幽暗空间。

踏入石室，一股凝重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比遗址其他地方都更加古旧，四壁以黑玉为基，雕刻着精细繁复的浮雕。那些浮雕生动得几近真实，灯火晃动时，仿佛会动——

画面之中，蛇人族与墨族鏖战于千里荒原，天幕压落，蛇云如潮；墨族修士引符文天火，将一座座蛇骨祭坛焚毁；而中央主墙上，一位手持珠光之器的女子，立于崩塌战场之巅，眉眼与墨小柔有几分神似。

“那就是我姑母。”墨小柔站在雕像前，声音低哑，“她叫墨婉，一生守护墨玄珠，从未离开此地半步。”

我目光扫过那女子雕像，心头莫名一紧。浮雕中墨婉神色肃穆，手中所持之珠，被刻成一枚浑圆黑晶，内蕴九道符纹流转，其下有蛇形巨影欲夺之而不得。

“墨玄珠，真的存在……”九九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墨小柔缓缓点头：“我们这一脉代代单传，皆为守珠之人。但就在两年前，一位身份不明之人闯入符骨窟……他没有引发任何机关，也未被结界阻拦。我们赶到时，姑母已经身陨，魂灯断灭，墨玄珠不翼而飞。”

我沉声道：“此人……可能是蛇人教的探子，或……是他们的宿命容器。”

“他是谁我至今不知，但他身上并无蛇息。”墨小柔眼中闪过犹疑，“更像是……某种被改造过的气息，很古老，像人，但又不是……”

墨小柔的话音刚落，四周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

那种沉寂，不是寂静无声，而是像某种压迫的意志正在缓缓渗透进空间，透入人的骨髓与意识之中。空气变冷了，浮雕上的蛇影仿佛在悄然游动，墙角处的墨纹隐隐闪动着金红异光。

我猛地回头看向九九。

她站在浮雕前，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神空洞，瞳孔中一点金芒悄然浮现。

“九九？”我警觉地上前一步，刚欲伸手，却被她骤然抬起的手挡住。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陌生而森冷的弧度，那一瞬，我意识到——她不是九九。

“终于说完了吗？”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却多了几分妖异魅意，带着几不可闻的蛇语尾音。

“你……”墨小柔神色陡变，后退半步，“你是——”

“嫘欣。”我咬牙吐出这个名字，心中警兆大作，缚魂刃已然在手。

“真是麻烦的小东西。”九九——不，嫘欣，轻轻侧头，目光划过我与墨小柔，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怜悯。

“你们费尽心力，苦寻那枚墨玄珠……”她唇角一扬，笑意更浓，“却不知，那珠早已落入我族之手。”

“什么？”墨小柔失声惊呼。

嫘欣缓缓抬手，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蛇般的轨迹，虚空随之荡漾，如同一道浸染着血雾的水面缓缓浮现出一座山的轮廓。

那是一座仿佛由骨头垒砌的山峰，山体苍白如霜，山巅盘踞着无数蜿蜒的蛇影。

“蛇颅山。”我低声道，心中一沉。

嫘欣点头，眼神幽冷：“你们口中的墨玄珠，早在你们所谓的守珠人死后，就被我们藏入了蛇颅山的脊髓之座中……而你们——墨族，呵，注定不过是被引入局的旧线。”

她缓步前行，每一步都带着某种神秘的力场，浮雕微震，空气似也随之发冷。

“蛇人王并未死绝，他留存的意志，早已将你们这一脉当作烛火，引来所有残存的守者，好让蛇骨经重启时，无人可挡。”

“你们口口声声的封印，不过是他尸身下的一块踏石。”

我握紧缚魂刃，强行压下心头躁动：“你说这些，是想激怒我们？还是想让我们投降？”

嫘欣轻笑，唇角一抹嘲意：“不，我只是让你们明白，你们的希望早已是残次品，而毁灭，早就在通往你们所谓正义的路上，等你们很久了。”

说到此，她面色微顿，眉头微皱，金芒一闪而逝，体内似有力量开始脱控。

我见机不妙，立刻结印，以缚魂刃残片指尖划符，一道“摄灵禁”贴向她额心。

九九身形一颤，猛地跪倒在地，剧烈咳嗽，血丝从唇边溢出。

“李峰……”她的声音终于回归，痛苦低喃，“我没能拦住她……”

我连忙上前搀住她，她全身冷汗，墨晶在她胸口微弱闪烁，压制之力显然已然不稳。

“我没事。”她咬牙看着我，“我们得去蛇颅山……她说的是真的。”

墨小柔满脸震惊与悲愤，仿佛信仰被打碎，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姑母……是被她们设局害死的……我们守了几百年的珠子，竟是蛇王布的饵……”

我拍了拍她肩，目光坚定，“我们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墨玄珠，我们必须拿回来。”

墨小柔还未从震撼中回神，整座石室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并不急促，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沉重和整齐，好像脚步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踩进我们的耳膜里，一下一下，压得人心神难安。

我猛地回头，缚魂刃已然入手，寒意升腾。

浮雕墙后传出衣摆摩擦石面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嗓音从阴影中响起：

“李峰——”

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带着些许喘息，听起来正是吴玄机。

我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玄机？是你？！”我走上前去，眼中带着欣慰。

可当他们从阴影中走出的一刻，我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吴玄机、陆玉清、还有……李长青。

三人并肩走入石室，衣衫完整，气息平稳，看起来没有受伤。

但他们的神情——空洞而平静，宛如死水，无一丝波澜。

吴玄机的目光与我对视了一瞬，那双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毫无焦距，就像是看见我，却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陆玉清亦是如此，神色冷漠，甚至比平日更冷。

李长青最让我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