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暖跪在青铜灯阵中央,九盏由应龙神火所化的古灯悬浮于顶。灯芯燃烧的伏羲血焰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岩壁上,那不再是人类的身形——扭曲的影子里,蚩尤脊骨的青铜尖刺刺破皮肤,轩辕剑的旧伤在脊骨表面裂开血目,而脖颈处伏羲留下的“观“字血篆,正随着灯焰明暗吞吐着不属于此间天地的道韵。
“九灯照命,三皇血嗣终归位。“岩洞深处传来姜无涯的声音,却比生前多了九黎古语的腔调。林知暖转头时,青铜灯焰突然暴涨,照亮了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身影——与蚩尤画像别无二致的青年,额间生着断裂的龙角,披着涿鹿战场染血的兽皮,腰间悬着的却不是刑天斧,而是半截刻满困龙阵的轩辕剑。
青年弹指,一滴精血落在林知暖眉心。霎时识海翻涌,她看见涿鹿战场的地底并非黄土,而是绵延万里的青铜地层。那些本该被黄帝封印的蚩尤残躯,此刻正在青铜中蠕动。更骇人的是每块残躯都生着伏羲的“观“字血篆,仿佛有双眼睛透过上古战神的血肉,注视着每一个时空节点。
“我名黎九,九黎最后的守灯人。“青年伸手触碰最近的青铜灯,灯焰突然映出黄帝陨落之景——本该乘龙升天的轩辕氏,竟是被自己的轩辕剑刺穿心脏,而持剑者面容模糊,唯有脖颈处闪着“观“字血光。
林知暖的蚩尤脊骨突然暴起,青铜尖刺直取黎九咽喉。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被对方体内涌出的轩辕剑气逼退。两种上古神力在她体内冲撞,脖颈血篆突然裂开第三只竖瞳,瞳孔中映出的却不是当下场景——
那是三个月后的月圆夜。她看见自己高踞青铜王座,脚下伏着十万被轩辕剑气洞穿的九黎遗民,而王座左侧站着黎九,右侧立着脖颈同样生有“观“字的姜无涯。更诡异的是天穹破开巨洞,洞中降下的不是天劫,而是流淌着青铜浆液的伏羲手掌。
“三皇血嗣的宿命,便是互为鼎器。“黎九突然割破手腕,让轩辕血滴入灯阵。九盏青铜灯霎时化作应龙骸骨,盘绕成困住林知暖的囚牢。那些本已熄灭的龙目神火重新燃起,每簇火焰中都浮现出不同的命运轨迹:有的画面里她与黎九共掌九黎,有的画面中她将轩辕剑刺入自己眉心,更有画面显示她化作青铜巨碑,碑文记载着从未发生过的涿鹿之战结局。
地脉深处传来龙吟。林知暖的蚩尤脊骨应声碎裂,迸出十万枚染血的青铜鳞片。每片鳞甲都刻着《连山易》卦象,在空中组成困龙大阵。黎九见状冷笑,手中半截轩辕剑突然暴涨,剑锋流淌出的却不是金芒,而是与林知暖脖颈相同的“观“字血篆。
“你以为蚩尤大人当真败于轩辕?“剑锋刺入地脉的刹那,涿鹿古战场从虚空中具象而出。林知暖看见战场地底埋着的不是尸骸,而是数以万计的青铜棺椁。棺盖被剑气掀开,走出的竟全是脖颈刻字的三皇血嗣——有生着伏羲卦纹的黄帝后裔,有脊生蚩尤刺的炎帝血脉,更多的则是与她一般同时兼具三种上古血脉的怪物。
黎九的轩辕剑突然调转方向,斩向自己的左臂。断臂坠地的瞬间,林知暖体内的蚩尤脊骨不受控地破体而出,将那条手臂炼化成新的刑天斧。斧柄缠绕的肠纹里,渗出涿鹿战场上黄帝亲卫军的哀嚎。
“当年涿鹿之战的真相,是伏羲在豢养血嗣。“黎九的伤口不流鲜血,反而涌出青铜浆液。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山海经》失传的篇章,记载着三皇皆为伏羲观测天道的鼎器。林知暖看见其中一页浮现自己降生时的画面——林府上空盘旋的不是祥云,而是九盏青铜古灯,灯焰中伏羲的面容正将三种上古血脉注入婴儿体内。
九黎遗民的号角突然响彻岩洞。林知暖的刑天斧自行劈开青铜灯阵,却释放出被囚禁其中的十万血嗣亡魂。这些亡魂的脖颈处皆刻“观“字,此刻正如提线木偶般攻向黎九。每具魂体被轩辕剑斩灭时,都会在林知暖的蚩尤脊骨上增添一道血纹。
当地九百九十九道血纹成型时,极北之地传来镜碎之声。黄帝封印应龙的本命法宝“轩辕镜“彻底崩解,镜中逃出的不是妖魔,而是个身披玄色帝袍的中年男子——那人面容与青铜碑文记载的黄帝截然不同,眉心处跳动的,赫然是林知暖脖颈处的“观“字血篆。
“吾名姬轩辕。“男子的声音引发九州地脉共振,“或者说,第三十七号观测者。“他抬手间,破碎的轩辕镜重聚成青铜王冠,冠上镶嵌的九颗血玉,正是先前被林知暖斩灭的九盏古灯所化。
林知暖的刑天斧突然脱手,斧柄肠纹中爬出无数青铜蛊虫。这些蛊虫啃噬着她的蚩尤脊骨,将涿鹿战场的煞气转化为伏羲道韵。黎九见状挥剑斩来,却被姬轩辕的青铜王冠挡下——冠上血玉映出的画面,正是未来某个时空节点里,林知暖手持完整轩辕剑,将伏羲血篆刻入天道本源的场景。
“观测尚未结束。“姬轩辕的帝袍突然化作青铜战甲,甲片上的卦象与林知暖身上的《连山易》共鸣。她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正在被抽离,天灵盖处缓缓升起盏青铜灯——灯身刻着蚩尤战纹,灯座铸成轩辕剑柄,而灯芯燃烧的,赫然是她被炼化的伏羲血脉。
黎九突然捏碎手中半截轩辕剑。剑刃碎片化作九黎图腾,在岩洞顶部组成失传的《蚩尤旗》。战旗卷动间,涿鹿战场上所有青铜棺椁同时开启,走出十万身刻“观“字的血嗣大军。这些活死人朝着林知暖额间的青铜灯跪拜,口中高诵的却是伏羲留下的观测口诀。
林知暖在剧痛中看清了自己的命运——青铜灯芯每燃烧一分,就有段属于三皇的记忆被篡改。蚩尤与黄帝在涿鹿的厮杀,不过是伏羲观测血脉融合的实验;而大禹铸造的九鼎,实为镇压血嗣觉醒的囚笼。最可怕的是她体内流淌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上古血脉,而是伏羲用青铜碑文编写的因果程序。
当青铜灯彻底脱离天灵时,林知暖听见了天道破碎的声音。九州天空裂开九道缝隙,每道缝隙中都垂下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具三头六臂的观测者尸骸——那些都是前代失败的实验体。而在最中央的缝隙里,伏羲的完整身躯正在缓缓降世,他脖颈处的“观“字已蔓延至全身,每个篆文都在重写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