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銮殿的蟠龙金柱在暮色中泛着血光。
谢清鸾指尖抚过堆积如山的奏折,朱砂笔在“北境流民作乱“处重重圈点。
自她执掌凤印已过百日,案头青玉麒麟镇纸下,始终压着那封染着朱砂雪的密函。
“娘娘,戍边军八百里加急!”
侍卫统领跪呈的青铜匣泛着冰霜,匣面螭纹锁扣上凝结着北境特有的紫晶冰。
谢清鸾腕间鎏银点翠镯突然震颤,暗藏在镯心的炼魂阵图开始发烫。
这是遇到同源巫术的警示。
“咔嗒。”
当她用金簪挑开封印时,寒气裹挟着腐殖土的气息喷涌而出。
匣中红绸衬着半支森白人骨笛,第七个笛孔里嵌着的乳牙,让她瞳孔骤缩。
那是六岁被拐药王谷前夜,自己亲手埋在谢府海棠树下的乳齿!
“退下。“谢清鸾广袖扫落满案奏章,指尖触到笛身刻痕的刹那,前世记忆如利刃破胸。
正是这截指骨,在她作为巫医族圣女的第一世,被末帝生生折断制成祭器。
殿外忽起狂风,骨笛自发飘至唇边。
当第一个音符溢出时,鎏银点翠镯炸开耀目红光。
谢清鸾看着自己不受控的双手,奏出的竟是母亲哄她入睡的《安魂谣》!
“护驾!“侍卫刀剑出鞘的寒光里,笛孔突然钻出三十六只血鹰。
这些由巫医咒文幻化的猛禽撞碎窗棂,在金銮殿穹顶盘旋三周后,齐刷刷撞向东侧的螭龙壁。
“轰——“
九龙盘踞的玉璧应声龟裂,裂缝中渗出靛蓝色液体。
谢清鸾心口炼魂阵骤然收紧,剧痛让她跌坐在龙椅上。
碎裂的玉璧残片中,竟浮现出用胎血绘制的北境舆图!
“取冰魄散!“闻讯赶来的太医院首辅刚掀开药箱,就被谢清鸾厉声喝止。
她太清楚这些靛蓝液体是什么——当年太子七窍流出的,正是这种混着蛊虫卵的毒血。
“都给本宫退到殿外!”
她扯断珍珠帘掷在地上,鲛绡帐幔被指甲划出裂痕。
当最后一个宫人仓皇退出,谢清鸾终于放任自己蜷缩在龙椅角落。
心口炼魂阵如同活过来般蠕动,将北境舆图一寸寸烙进她脊骨。
疼痛稍缓时,她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攥着片玉璧残片。
对着残阳细看,那上面竟有行蝇头小楷:
药王谷西三百里,末帝陵开,长生鼎现。
“娘娘...“贴身侍女茯苓跪爬着递来参汤,却在看到舆图时吓得打翻玉碗
泼洒的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线,恰好与舆图中某条山脉重合。
正是她当年被萧承璟救回的悬崖!
谢清鸾突然捏碎玉片,任由锋刃割破掌心。
血珠滴落舆图的刹那,整张羊皮突然自燃,灰烬中升起道缥缈人影。
那人戴着鎏银面具,可垂至腰间的白发分明是……
“萧凛?“她伸手去抓,虚影却散作朱砂雪。
唯有那句裹着北境风雪的呢喃,久久萦绕在梁柱之间:
我在第三百零一世等你。
三更鼓响时,谢清鸾仍对着青铜匣出神。
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破碎的螭龙壁上,恍惚间那影子竟长出尖耳与长尾,如同壁画里逃亡的巫医族圣女。
“传镇北军旧部。”
她突然将骨笛按在渗血的掌心,“三日内,本宫要看到药王谷所有流放罪臣的案牍。”
茯苓捧着密令退下时,殿外突然雷声大作。
谢清鸾看着铜镜中自己眉心的炼魂印记,忽然想起前世某个雨夜。
萧凛战甲上的冰晶融化成血水,而药王谷的尸山下,三百个鎏银点翠镯正在发出同样的红光。
子时更漏滴尽,她终于从匣底暗格摸出片龟甲。
上面用巫医族密文刻着的预言,让她浑身血液凝固:
圣女归鼎日,真龙殒命时。
狂风撞开殿门,案头烛火骤然熄灭。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她后颈,带着朱砂雪的腥甜气息。
谢清鸾反手射出金针,却只听到青铜匣重重闭合的声响。
月光重新洒入时,舆图灰烬中多了枚带齿痕的虎符。
而她的鎏银点翠镯上,不知何时缠了根白发。
正是萧凛那夜消散前,飘落在她腕间的三千烦恼丝。
宛如纸张飘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