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连续烧了半个月,用于熄灭撞击核心区以及地下差分机区火灾所用到的水,足以填满数万个标准大小的蓄水池,爆炸所造成的余烬绵延数百公里,让这座因为蒸汽机运作而变得炎热城市的居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雪景。
市中心地下总管差分机的一部分在撞击中遭到毁灭性打击,在其离线的四十八小时里,帝都近七成的自动化机械失去控制,所造成或直接或间接的经济损失高达上千亿帝币。
商队飞艇无法停靠在正确的月台,遍布城市的轨道交通几乎全部离线,政令与指示无法准确传达,失控的机械在街道间互相乱撞。
在总管差分机宕机的这两天内,帝都锡安几乎在地图上失联,没有煤油灯的漫长黑暗笼罩着这座本该无夜的城市,各种流血事件层出不穷,引得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禁军出来维持秩序。
在帝都失控的这段时间,韦伯接管了首都核心圈大大小小的事务,集结自己几乎没受到什么损伤的军队,以极高的效率抢险救灾,重建秩序,再次将自己本就高涨的民心推向顶点。
同时,也趁着这几乎与黑暗时代相当的时刻,铲除异己,销毁一切可能暴露其他两位皇子是死于他手的证据,并派人奉旨泄密,将调查浮空城坠毁真相的所谓机密文档遗落在报社门口,并由安插于报社的内线将其公开。
在总管差分机恢复的同时,那些揭秘真相的报纸就已经印好,一个既是真相又与事实有所偏差的信息展露于公众的视野。
魔法使用者——凯尔特.斯卡蒂,意图颠覆帝国朝政,危害帝国国家安全,于军务部格拉默猎龙团要塞之上非法建立名为魔法师协会的组织,并策反多位军务部军官,在庆年日阅兵典礼这天,与众魔法使一同破坏作为军务部资产的格拉默猎龙团要塞。
妄图通过撞击的方式谋害王庭的三位皇子,可却没有料到二皇子韦伯事务繁忙,仅仅是在帝国大厦的楼顶与兄弟二人见面拥抱之后便匆匆离开,这才没有像其他两位皇子一样遭遇不幸。
“帝国大厦是全帝都最高的建筑,附近的楼层虽然都有记者,但拍不到楼顶发生的事情,而且韦伯一贯的人设便是认真、繁忙,很少在公开场合和其他两位兄弟会面,而且就算不考虑这些,就凭他在帝都救灾亲历亲为的表现,人们也愿意相信这种真相。”
在位于郊区的私人病房中,玛安纳捧着报纸喝着咖啡,为病床上休养的安比卡讲述着浮空城坠毁后续的事,以及一切的真相。
倾听着这一切的安比卡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在冷雨中摇曳的枝叶,这场雨自他苏醒的这些日子里便一刻都未曾停歇,像是在为死于这场阴谋中的所有人哭泣。
看着安比卡消沉的样子,玛安纳放下报纸,从椅子上站起,扶了扶安比卡的肩膀,坐在安比卡的床边。
“不是你的错,安比卡。”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将真相公之于众?”
安比卡说出这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被算计,被操纵背叛,被迫亲手杀死被蒙蔽双眼的同类,各种情绪在心间汇聚,让他已经分不清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愤怒,还是悲伤。
而对于安比卡的这个问题,玛安纳只得无奈摇了摇头,给出一个残酷而又现实的答案。
“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有也没有发布的渠道,就算有渠道也免不了追杀,就算真的发布出来,也会被大部分人当作谣言、阴谋论。”
“这些都是掌权者惯用的伎俩,一切的信息均服务于有利的方向,他们只会让民众知道他们想让群众知道的,而且相当一部分人都乐意相信这些。”
“对于这种事,特别是这种大事,只要没有触及大多数民众的利益,大家都自然而然会去相信更大的声音,就算有反对声,也终会随时间淡出大家的视野。”
“而对于那些知道此事真相的势力,为了继续坐稳自己的位置,为了往后在韦伯面前的权益,也不会提出不一样的观点。”
“政治就是这样,安比卡,所有人对于对方的想法以及背后做的事都心知肚明,可就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会去拆穿彼此,维持着所谓的平衡。”
说到这,玛安纳感到有些口干,又拿起床头柜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而一直听着这些话的安比卡也知道这些话的意思。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相信的,而这个世界本就是由无数的谎言所堆砌的。”
“所以……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玛安纳依旧摇了摇头。
“现在韦伯一家独大,其他两位皇子死了之后,他就是这帝国除了皇帝以外最大的势力,而皇位终究是他的,现在罗伯特二世的状态,也养不出第二个继任者了。”
“作为现在帝国的下一任皇帝,并且是完全控制军务部,受到人民爱戴的皇子,各方势力必定是向他倾斜的。”
“虽然我也很不甘,但面对这样的环境,以命相搏没有任何意义,甚至都不会被人记住。”
说完这一切,玛安纳再次拍了拍安比卡的肩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
“不要做傻事,安比卡,大家都很在乎你,你要是因为这事出了什么岔子,大家可就……”
“我知道。”
但,还是好不甘心。
房间的房门被人敲响,身着着厨师围裙的莱克斯推开病房的大门,提醒长谈的两人下楼吃饭。
“吃饭了,安比卡。”
在浮空城坠毁事件之后,为了将安比卡交予自己的物品还给他,莱克斯便一直奔走于各大军营,找寻安比卡的身影,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在是在连续跑遍了半个军务部之后,找到了安比卡,并将他的私人物品还给他。
这些私人物品中就包括已经苏醒的亚德。
安比卡仍未知道莱克斯看见一本会说话的书是什么感觉,只是听他叙述在醒来看见一本书在撞窗户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一定没睡醒,又睡了一觉。
也通过莱克斯知道亚德会说话这事的契机,安比卡邀请他加入自己的阵营,现在作为帝国少尉的他,已经有了组建自己阵营的权力。
而得益于安比卡的为人,加之在这当征召兵一辈子也就那样,莱克斯欣然接受安比卡的邀请。
“是啊,先吃饭吧。”
安比卡下床,朝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