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的节奏逐渐加快,密集地敲击着机械棚的铁皮屋顶,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外头的雨幕厚重如帘,倾泻而下,雨声汇成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湿土味,混杂着草叶被雨水冲刷后的清冽气息。
不远处传来的隆隆雷声震耳欲聋,闪电随即撕裂雨幕的黑暗,短暂地映亮了天地,转瞬即逝。
机械棚内的灯光在狂暴的雨势中显得无力而孤单。
灯泡挂在横梁上,摇曳不定,投下些许微弱的光影,影影绰绰,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雨吹灭。
罗柏倚靠在门框边,双臂交叉,目光凝重地注视着远方不断闪现的电光。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胸口隐隐翻涌着不安。
这样的鬼天气,八号牧场那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虽然围栏前几天刚重建完,可这滂沱大雨,仍让他警觉。
积水要是漫进牲畜圈,动物们准会躁动。
尤其是那些新到的珍珠灰鸡苗,连只老母鸡带着它们遮风避雨都没有。
要是出了事,这群小家伙可能一夜间全军覆没,他可不想天一亮就去处理一堆尸体。
罗柏掏出手机,打开监控软件,查看牛棚的情况。
屏幕上,棚内大部分的牛都聚在一起,看着安然无恙。
但监控范围毕竟有限,有些角落的情况一时无法确认,而且不方便数数。
更别提牧鸡场,那地方压根不在监控范围内,他完全没法确认状况。
罗柏甩了甩头,挥去脑海中的担忧,动作麻利地从门边拿下挂着的防雨斗篷。
他又伸手拿起墙上的手电筒,拧开开关,确认电量充足。
光柱刺破机械棚外的雨幕,雨滴在光中如碎钻般闪烁。
“托德,雨太大了,我得去牧场转一圈,咱们下次再聊。”他回头朝棚里喊了一句,声音却被雨声吞没大半。
托德从堆满工具的工作台旁抬起头,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这大晚上的你要赶过去八号牧场?不就是场雨,牲畜又不是没见过水,还能被淹死不成?”
“但愿不会。”罗柏回了句,挥了挥手算作回应。
他明白,托德当然不急。
摩根牧场这边有牛仔值守,暴雨天也会有人定时巡逻,确保一切正常。
而八号牧场不同——那里没人照看,一切全靠罗柏自己操心。
也许该招个牛仔帮忙?
罗柏转身大步走进雨中,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脚下的泥地被踩得咯吱作响。
他钻进停在机械棚外的ATV越野车,拍了拍操控杆点燃发动机。
低沉的轰鸣声中,车轮碾过泥泞的小路,溅起的泥水洒满他的裤腿和靴边。
他拉紧斗篷的帽子,挡住拍打而来的雨水,但冷冰冰的水珠还是从帽檐滑下,沿着肩膀浸湿了衣服。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车头灯的光束穿透雨幕,将道路两旁积水的草地映得湿漉漉的。
好在机械棚距离木屋不远,不过几分钟车程。
到了木屋,他将车停进车库,调低车灯光线后熄火下车。
没顾上换掉湿衣服,他径直跑上二楼卫生间,传送到八号牧场的牛棚。
卧室里,灰狸花迷雾正在枕头上睡觉,蜷成一团,被罗柏上楼的动静惊醒了一瞬。
小家伙睁大了眼睛,却没有看到主人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眯上了眼睛。
推开工具室的门,一股混杂着湿草、牲畜体温以及些许粪便的熟悉气味扑鼻而来。
罗柏用手电筒的光柱快速扫过棚内的四周,随后打开棚里的照明灯。
整体看来,牛棚状况还算正常,但不同分区的差异却显而易见。
新到的美国和牛那边显得格外安静,牛群整齐地卧在地上,温顺且满足。
而美洲野牛这边稍显躁动,几头牛犊低声哞叫,沿着围栏缓缓踱步,但大多数仍安静地聚在一旁,姿态从容。
想来也是,这群牛犊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下雨,也没被困在外面回不了棚,找到地方避雨对它们来说轻而易举。
只是这次的雨稍微大些罢了。
“冷静点,伙计们,没事的。”罗柏低声安抚着,边走边仔细查看。
他迅速数了数牛群的数量,确认没有缺少成员。
随即注意到了屋顶有几处渗水,雨滴顺着木梁滴下,地面已经泥泞不堪。
而棚内的积水已漫到草料的边缘,几桶饮水也因泥沙而被污染。
没有立即处理,罗柏抬手压了压帽檐,让斗篷上的水珠滑落,拿起手电筒,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牧鸡场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泥地因雨水的浸泡变得松软,每一步踏下都发出“噗嗤”声,像是鞋底被牢牢吸住一般,拔起时还带起一片黏稠的泥浆。
不一会儿,他的靴底就裹上了厚厚一层泥,沉重得让每一步都多了一分阻力。
靠近鸡舍时,隐约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喧闹声。
那些珍珠灰鸡苗在这恶劣的天气里显然不太安分,它们挤成一团,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细碎却杂乱。
鸡舍的外形在雨夜中显得尤为独特:它的半圆柱体设计让雨水顺着金属顶棚直接流向两侧的排水沟。
光滑的表面在手电筒的光柱下反射着微光,宛如一个巨大的银色贝壳,守护着这群小生命。
罗柏走到围栏旁,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鸡舍的四周。
地面干净整洁,没有任何积水或杂物。
他绕着两个鸡舍走了一圈,仔细检查每一处细节,确保暴风雨没有造成任何松动或破损。
虽然这鸡舍才建完没几天,按理说不应该出问题,但罗柏不能掉以轻心。
围栏内,罗柏步伐放缓,目光仔细在四周搜寻。
他担心有些鸡苗躲雨不及时,或者跑得太远迷了路。
罗柏的眼睛不停扫视着,尤其注意系统提示气泡是否跳出,这意味着周围是否还有活着的小家伙。
在确认视野内没有遗漏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回到鸡舍入口,他推开外门,一股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雨夜的寒意在瞬间被驱散。
鸡舍内壁贴着一层隔热材料,确保温度适宜。
保温灯悬挂在中央,散发出柔和的暖光,几乎照亮了整个空间。
灯光下,那些珍珠灰鸡苗全都蜷缩成团,羽毛松软得像一堆蓬松的小云朵。
“你们这些小家伙倒是过得舒坦。”罗柏嘴角微扬,轻声说道。
鸡舍内十分宽敞,尽管系统介绍时曾提到最多只能容纳40只成年鸡,但站在里面的罗柏却不以为然。
他环视了一圈,心里盘算着:这地方别说40只,100只成年鸡住进来恐怕也绰绰有余,更别提眼下这些毛茸茸的小鸡苗了。
不过,这些小家伙暂时还飞不上较高位置的巢箱。
更何况,它们似乎对保温灯更感兴趣,一个个挤在灯下,享受着温暖的照射,完全忽略了巢箱的存在。
罗柏蹲下身查看它们的状况,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只鸡苗的精神状态。
听到他的动静,几只胆大的鸡苗迈着短小的腿,颤巍巍地走到他靴子边,好奇地盯着这个高大的“同类”。
有些小家伙还不停啄着地面上从雨披上掉落下来的雨点。
罗柏扫了眼饲料槽和饮水器,发现它们干干净净,没有受到污染。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离开时,一只胆大的鸡苗突然用翅膀扑腾了两下,跳到饲料槽边,对着他发出一声清脆的“叽”,似乎在抗议他的匆匆而过。
罗柏停下脚步,转身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它身上。
“你胆子倒不小。”他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鸡的脑袋。
小鸡歪了歪头,又扑腾着翅膀跳回地面,安安静静地缩回鸡群之中。
关好第一间鸡舍的门后,雨点落在他斗篷的帽檐上,顺着边缘滴落到地面。
他转身推开第二间鸡舍的外门,刚一踏入,他便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与第一间鸡舍内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不同,这里显得安静了许多。
大多数鸡苗一样蜷缩在灯光下,但它们看起来并不如第一间的鸡那么自在,显得有些拘谨。
还有一小部分鸡苗蜷缩在远离巢箱的角落,不时朝某处张望,发出轻微的“叽叽”声,像是在提醒他注意什么。
不会是进来了什么偷鸡贼吧?
罗柏的目光顺着它们的注视方向扫过去。
角落处的巢箱微微敞开着,一团洁白的东西窝在里面。
罗柏眯了眯眼,缓缓靠近巢箱。
还没走近,那团白色突然动了一下,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从巢箱里抬起头,静静地与他对视。
罗柏一愣,脚步不由得放轻,借着保温灯的光,他看清了巢箱里的不速之客。
是一只雪鸮。
而且有些眼熟。
罗柏怀疑它就是之前在菜地里和乌鸦基尔发生冲突的那只。
雪鸮的羽毛在保温灯下泛着柔和的光,虽然沾了些雨水,但整体看上去依旧整洁有序。
它静静地注视着罗柏,没有猛禽常见的警觉与敌意,眼神里反倒带着一丝疲惫与信任,仿佛明白眼前的人不会伤害它。
罗柏也放下心来。
雪鸮主要以小型哺乳生物为食,除非食物非常匮乏的情况,不然对鸡苗并无威胁。
他低声说道:“看来你也是被这鬼天气折腾得够呛。”
随后,罗柏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试探性地靠近巢箱。
雪鸮没有躲避,只是微微低头,观察着他的动作。
罗柏停顿了几秒,轻轻将手继续靠近巢箱边缘。
待他的手指靠近,它的喙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没有攻击的意思,而是象征性地啄了两下,像是在确认他的身份。
“放心,我可不是来赶你的。”罗柏笑着说道。
雪鸮听了似乎更安心了些,慢慢将翅膀收拢,重新蜷缩进巢箱里。
罗柏借着灯光观察了一下它的状态,确定它没有受伤。
大概只是因为雨夜疲惫,暂时找了个地方避雨。
周围的小鸡们似乎也受到了罗柏和雪鸮互动的感染,逐渐靠近了一些。
一只胆大的小鸡更是扑腾着翅膀跑到罗柏脚边,探头向巢箱里张望,发出几声“叽叽”,仿佛在问:“这个陌生家伙是朋友还是敌人?”
“它今晚是客人,别太计较。”罗柏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轻声说道,并用指尖点了点这只鸡苗的小脑袋。
雪鸮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微微扬头,目光短暂地移向那只小鸡,又迅速恢复了安静。
确认雪鸮和鸡苗们相安无事后,罗柏站起身,环视了一圈鸡舍内部,确保没有其他异常。
他还特意数了一遍小鸡的数量,确定没有少。
罗柏看了一眼巢箱里的雪鸮,它正缓缓闭上眼睛,显然已经放下了所有警惕,准备在这里安稳过夜。
“你可真会挑地方。”罗柏轻笑着低声说道,转身关好鸡舍的门,将风雨彻底隔绝在外。
走入雨夜,脚步轻快。
接下来还有任务,牛棚的问题还得尽快解决。
罗柏回到牛棚,抓起挂在墙角的工具包,立刻行动起来。
他用帆布和木板迅速遮住了漏水的点,又将受污染的饮水桶换了位置,最后大致检查了一遍围栏的稳固性。
待一切妥当,牛棚内逐渐恢复了安宁。
牛群的呼吸变得平稳,几头牛已经趴下开始反刍。
莱利则一直跟在他旁边,小鼻子嗅来嗅去,对罗柏的每一项工作都充满了好奇。
罗柏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等雨停了,再放你出去溜达。”
他回到工具室内,将工具包放回原位,然后取下挂在角落里的备用毛巾,粗略地擦去脸上和手上的雨水。
接着,罗柏传送回了狩猎小屋。
他前两天已经把这边和木屋的传送门都移到了卫生间内,省得传送时再弄得卧室里一团糟。
小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打窗棂的轻响。
罗柏打开灯,脱下斗篷,随手挂在门边的木钩上,洗了洗手,然后推开门走下楼。
楼梯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的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惊醒可能正在沙发上睡觉的乔伊。
一楼的灯光昏黄柔和,沙发旁的地毯边缘微微卷起,估计小熊已经在那儿翻滚了好几圈。
果然,白化小灰熊正趴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它的爪子搭在沙发边缘,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毛茸茸的身体挤满了沙发,显得格外可爱。
这家伙自从上次从树上被河狸搞的落水了之后,很少再在外面的树上睡觉。
罗柏只是过来顺便确认下它的状况,确实没有淋湿。
听到他的脚步声,乔伊的耳朵动了动,随后缓缓抬起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粉色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露出粉嫩的舌头。
它轻哼了一声,像是在低声抱怨:“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刚忙完呢,小家伙。”罗柏低声说道,笑着走到壁炉前,将冰冷的炉膛里残余的灰烬拨开。
他从旁边的木箱里捡起几根干柴和纸张一起放进去,又点燃了火种。
火焰很快攀上柴木,跳跃着将橘黄色的暖光洒满整个房间,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确认火焰烧得稳定后,罗柏转过身,走到沙发旁蹲下,伸手摸了摸乔伊的小脑袋。
小熊打了个软绵绵的喷嚏,随后用鼻子拱了拱罗柏的手掌,算是回应,接着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你还真是惬意。”罗柏摇头笑道,轻轻揉了揉它的肚子。
乔伊舒服地哼了一声,小爪子轻轻搭在罗柏的手臂上,没多久又闭上了眼睛,进入浅眠。
罗柏站起身,把沙发旁的小毛毯调整了一下,将一角轻轻盖在乔伊身上。
小熊的鼻子动了动,咕哝一声后就安静了下来。
见乔伊安然无恙,罗柏便回二楼洗了个热水澡。
这一路奔波搞得身上各种泥巴,还真有些难受。
洗完澡后,罗柏端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一边喝着,一边靠在椅子上看着壁炉旁的火焰。
外面的雨声仍在持续,偶尔还有雷声低沉滚过。
但此时的小屋内一片安宁,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乔伊的平稳呼吸,让他非常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