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遥见

远处发动机声闷闷作响。叶浮扭头看向马路尽头,一群少年戴着头盔快速驶来,摩托车的声音快速逼近,巨大的声音仿佛要划开天际。

这时候七中学生已经开始放月假,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大门口家长们在等候线外翘首以盼。

小型轿车从开始的有序排放到后面逐渐潦草。突然的人口流动,一如既往,造成交通堵塞。

最前面开摩托车的人靠近七中时逐渐降低车速。

身后的摩托车也慢了下来,胡廷伟摘下头盔,看着拥挤的马路,翻了个白眼说:“七中为什么偏这个时候放假?真扫兴。”

吴念没有说话,停下车,坐直身体,两条腿站在地上,抬头看其中周围有没有其他的路。

叶浮在不远处注视着这群不良少年。她知道他们今天的计划肯定泡汤了。每次晚自习,都能听见这群家伙骑摩托车从学校门口一个接一个呼啸而过。

叶浮想到他们刚刚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和现在的迷茫无措,不禁低头笑出了声。抬头时却和一个人对上眼。

少年全身穿着单调的黑色,头盔下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叶浮却莫名感到寒意顺势缠绕全身。使呼吸错了拍。

叶浮呆呆地盯着,完蛋了。不应该幸灾乐祸。自己明明想逃走,脚却挪不动。

马路边胡廷伟用胳膊肘抵了吴念,向不远处的路口示意有其他路。

吴念回头,叶浮依旧呆站着。

摩托车发动声再次响起。

他们在向自己的方向驶来!角落里混混们欺凌同学的画面瞬间在叶浮脑中浮现。

叶浮盯着他,那个黑色衣服的不良少年。离她越来越近……

相距咫尺间,黑色的头盔偏向叶浮,锃亮的镜片上映衬出叶浮的模样。

叶浮对视镜片下未知的双眼,脑子一片空白,呼吸顿时凝住,像一只被扑倒的猎物等待最后的猎杀。

但他没有停下,与一群人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留下闷燥的回声萦绕耳旁。

回过神,叶浮扭头跑回学校,因为脚软,途中差点还绊倒几次。

晚饭结束,不回家的留校生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三班男生一般去操场打球,女生则更随意些,图书室,操场,小卖部,教室……

叶浮在寝室,一个人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笔记本,笔记本外面是用粉色的牛皮纸包着,里面印有各种兔子,还有蝴蝶进行点缀。

叶浮轻抚着书皮,又想起儿时。

幼儿园放学叶浮会拉着爸爸粗糙而又温暖的手掌,聊起自己今天在幼儿园的表现。

叶承国握着叶浮的小手会温柔地夸赞:“那我的小福娃娃今天又是好孩子,爸爸为你高兴。”

这个时候叶浮往往会悄悄领爸爸往书店的方向走,时不时呼喊道:“爸爸!”小福笑着叫出来。

“诶!”叶承国同样热情地回应。“没事,爸爸。”叶浮歪着脑袋,笑着挥挥手。

几秒后,“爸爸!”叶浮又提高音量喊道。叶承国依旧耐心地回应。父女俩乐此不疲。

等看到书店叶承国会故作惊讶:“诶?怎么到书店了?小福要进去看看吗?”

“”小福要,小福要!”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叶浮撇开叶承国的手,转身跑进店里,叶承国则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用手护在叶浮脑袋后。

小小的娃娃把每个能够着的地方都会翻看一遍。许久,才挑出这本有小白兔和蝴蝶结图案的粉色笔记本。

叶浮抱着可以覆盖整个肚子的书本,爸爸抱着叶浮在怀里。父女俩也能开心地牛头不对马嘴聊一路。

记得那次反复呼喊爸爸是想吸引他的注意。让他无法发现自己在往书店的方向走,现在想想都是爸爸在配合自己的小心思罢了。

叶浮轻轻拭去眼角上的泪。

书本从当初鲜红的粉红变得粉白,纸页边缘也渐渐泛起一层黄色。

稚嫩的兔子图案也不再适合现在的自己,一切都在被时间改变。自己无能为力,只有被迫接受,叶浮拿笔写下:

时间似海,似利刃,让真心在假意中淹没,肆意在横竖中方正,感情在场合中规范。不是我想,顺其自然罢了。

躺在床上,叶浮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里妈妈的影子依偎在爸爸的身旁,旁边是奔跑的自己。

可突然周围迷离,再清晰时,高高的影子越来越小,离自己越来越远。

叶浮很慌张,想要找妈妈的影子,但发现妈妈的影子从一个变成三个,叶浮不敢往前走了。

蹲在地上,闭上眼。天真的她以为再睁眼,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但这一次所有的影子都不见了。偌大的空间只有黑暗,无声和自己。

巨大的甩门声,让叶浮从梦中惊醒,拿起闹钟:7:03。叶浮掀开床帘,强烈的白光刺得叶浮眼睛泛起酸痛。

叶浮缓过神才发现门外有争吵声,声音不高,但能听出双方语气都不是很友好。

叶浮往下探头看见室友刘惠雪靠在床头,若无其事地看书。

叶浮伸手挥动,“嘿,门外怎么了?谁在吵架啊?”刘惠雪瞥了一眼叶浮,目光重新落在书上,不痛不痒得来说:“我们班班花和那个校花郑渔染。说是郑渔染看见陈溪给徐宸弘送信了,来问班花是不是喜欢徐宸弘。班花说是。两个人就开始吵起来了。”

听完,叶浮伸回头继续整理床上的杂物。这种情感纠纷的事叶浮不感兴趣,也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在学校里。

叶浮下床,趁着浴室没人开始洗澡。

“好了吗?”刘惠雪敲门问。随即叶浮抱着盆出来了。

刘惠雪盯着叶浮,平常挡在额前厚重的刘海被她用夹子别在两侧,整张脸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

白嫩的脸颊晕起绯红,一双眼明亮清澈,是独属于少女的稚嫩。高挺的鼻梁与丰满红润的嘴唇相映衬,给人一种大气的东方美。下唇瓣中间长出的小点黑痣又生出别样的韵味。心里也不禁感慨,这样的美人是鬼也要心动七分。但可惜……刘惠雪摇摇头,没有再想,进去洗漱了。

拿起装脏衣服的水盆,叶浮打开门,随着铁锈发出来的吱呀声,门外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叶浮身上。

叶浮不喜欢别人看着自己,低下头,松开发夹。湿发顺着落下,一簇簇,遮住了叶浮自己的视线。

郑渔染愣住,不自觉地发问,“谁啊?”陈溪向她翻了个白眼:“你不认识的多了。”

郑渔染噎住,“你……!”顿了半刻:“你交际花,也没见徐宸弘理你。切!”扬长而去。

来到三班,郑渔染从后门让人叫徐宸弘。方浩眼快,直接:“宸,大渔找你。”不少男生听见,都暗暗激动,有些对着口型:高二4班。就心领神会。之后借着写题累了,上厕所或溜达的理由去走廊上。

可谁心里都清楚去走廊上的目的——

是啊,郑渔染长得白净,留着短发,一双水灵的眼睛本来就大,眼白比一般人还要少,显得眼睛更加圆润得像颗葡萄。可爱又活泼。是不少男生的暗恋对象。

徐宸弘朝他走去,询问什么事。郑渔染便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嗯。”徐宸弘回复。“别跟你们班陈溪走太近。她性格跟你不合。”郑渔染不放心地重复。

徐宸弘轻叹,看着她:“放心,我不会。还有,我有喜欢的人了。”

徐宸弘看出郑渔染眼中闪过的期待?欢喜?犹豫几秒还是说出口:“不是她。不是你。”

走廊嘈杂的声音和徐宸弘的声音交杂,郑渔染以为自己听岔了。但她不蠢。

“我喜欢你?想多了。”郑渔染来不及看清徐宸弘的脸,挥手走了。

徐宸弘看着她进了班级。

从小他或多或少知道她对自己的好感,双方父母也都是朋友,可自己对她和方浩一样,都是朋友。这样的事情早些讲清楚是最好的。

方浩的出现打断了思绪,看着郑渔染已经不见了,问道:“大渔走了?她找你什么事?”“私事。”徐宸弘转身就走,却被方浩拽住:“什么私事,让她叫我不要被别人听见。”

徐宸弘不理他,回到了座位上。方浩也没有再问。

回到班级,郑渔染呆坐着。那句“不喜欢你”反复在心中默念,心里有些气愤,又有些羞耻,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因为旁边同学找她聊天,很快也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