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崖的夜风裹着碎星砂,在青灰色岩壁上刮出凄厉呜咽。星月跪坐在断龙石前,任由带着灵力的砂砾划破手背——这是师父消散的第三千个夜晚,崖底飘散的星尘依然在月华下泛着微光。
“星砂逆流,天门洞开...“她低声重复师父临终的咒诀,七枚银砂在掌心悬浮成北斗状。三年来,这些星钥始终无法突破断龙石上的二十八宿封印。崖顶传来雪鸮的啼叫,星月突然想起师父被星尘吞没前最后的笑容,那抹笑意里分明藏着未说出口的暗语。
颈后的微星印毫无征兆地灼烧起来。星月猛然抬头,发现子夜天穹竟浮现出双重星图——本该隐于白昼的北斗七星诡异地悬挂中天,贪狼星位迸发出妖异紫芒。她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断龙石,怀中的星钥突然发出蜂鸣。
“贪狼现,紫垣崩...“师父的预言在耳畔炸响,星月来不及结印,北斗星光已如天河倒灌倾泻而下。紫芒在离地三丈处凝结成茧,光茧表面流转的正是星月苦寻不得的二十八宿阵纹。
咔嗒。“
光茧裂开的声音像是玉珏坠地。苍白手指穿透光幕的刹那,整座星坠崖的星砂突然静止。当那张熟悉的面容完全显现时,星月感觉喉咙被冰锥刺穿般疼痛——广袖流云袍上的金线暗纹,眉间跳动的紫微星印,就连右耳垂那道月牙状疤痕都与记忆别无二致。
“苍玄...师叔?“星月的声音散在风里。三年前魔潮吞没天枢城那夜,她亲眼看见这位最年轻的师叔被噬星魔撕碎金丹,残躯化作星雨消散在护城大阵外。
男子广袖轻振,星光凝成的长剑发出龙吟:“小月儿长高了啊。“他踏着凝固的星砂逼近,剑尖在地面拖出紫色火痕,“把星钥交给师叔可好?你师父当年若肯听话,也不至于...“
“师父是为守护星陨阁而陨!“星月捏碎藏在袖中的血纹符,腥甜在舌尖炸开。被精血浸染的星钥突然暴起,七道银芒在空中织成璀璨星网——这是师父独创的“星流壁“,每颗星砂都承载着微星境巅峰的灵力。
苍玄低笑,剑锋轻点星网中心。紫火顺着银丝蔓延,星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被反向吞噬。那些淬炼了三百个日夜的星砂,此刻正一颗接一颗染上墨色斑点,如同被瘟疫侵蚀的星辰。
剧痛从心脉炸开,星月踉跄着扶住岩壁。透过逐渐崩解的星网,她终于看清苍玄眼底游动的灰雾——那是噬星蛊虫在虹膜上织就的蛛网。寒意顺着脊骨攀升,她突然明白三年前那场蹊跷的魔潮,师父临终前欲言又止的叹息,还有星陨阁主殿深处永远上锁的观星台...
“星移斗转!“
苍玄的暴喝震落崖顶积雪。北斗七星应声移位,星月感觉空间开始扭曲,怀中的星钥突然滚烫如烙铁。千钧一发之际,她将染血的指尖按在眉心,师父留下的保命禁制瞬间激活。
银砂轰然炸裂,迸发的星光中浮现出师父的虚影。白发道人抬手画出半阙星图,即将闭合的空间裂隙被强行撕开。“月儿,去天穹境...“虚影在罡风中消散,“找璇玑老人,问清三千年前的...“
后半句话被空间乱流绞碎。星月在坠入虚空前最后看到的,是苍玄剑锋上浮现的残月状咒文——那纹路正与她颈后的微星印完美契合。
虚空乱流撕扯着星月的意识,在即将昏迷的瞬间,她听见星钥发出清越的共鸣。无数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识海,像是有人把星河揉碎了灌进她的头颅。
三千道星光铸就的囚笼里,穿月华羽衣的女子正在融化。星月认出那是幻境中见过的上古星君,此刻她半截身躯已化作星尘,手中却紧握着与自己怀中相同的星钥。
“值得么?“囚笼外站着眉生紫纹的男子,他的耳垂有道新添的伤口,“用星核重塑轮回,每三千年就要承受一次形神俱灭之苦。“
星君抬手凝结冰镜,镜中映出正在崩塌的修真界。噬星魔从地脉裂缝涌出,修士们体内的星脉正变成吞噬他们的蛊虫。“总比困在永恒轮回里强。“她捏碎冰镜,飞溅的碎片中浮现苍玄的脸,“至少这次,我在星核里刻入了变数。“
男子突然握住囚笼,掌心被星光灼出焦痕:“你明知噬星蛊是用我的...“
爆发的星焰吞没了后续话语。当光芒消散时,囚笼中只剩悬浮的星钥,而男子耳垂的伤口凝结成了月牙状冰晶。
星月看见自己蜷缩在冰晶宫殿里,约莫七八岁模样。师父握着她的手腕,将星髓液滴入暴走的月蚀银络。那些银络在皮肤下扭动如活物,每次压制都会在她颈后留下一道星痕。
“月儿可知这是什么?“师父指着冰棺中沉睡的女子,她的容貌正逐渐与星月重叠。年幼的自己摇头时,师父的白发突然开始脱落,“这是用星核重塑肉身的代价,等你突破天穹境...“
冰棺突然迸裂,记忆碎片在此刻剧烈震荡。星月看见师父割开手腕,用金纹血在冰棺上画出锁星咒,而窗外北斗七星的位置与今夜完全一致
星月在虚空中咳出带着星砂的血,腕间咒文正将那些记忆重新封印。但某些画面已深深刻进神魂——苍玄师叔耳垂的冰晶疤痕,师父绘制锁星咒时颤抖的手指,还有冰棺女子手中那柄与自己本命法宝完全相同的星髓剑。
前方出现光亮,星月抱着星钥坠入暴风雪中。她不知道,那些穿透身体的雪花正在皮肤上勾勒出紫微垣星图,而虚空深处有双布满星轨刻痕的眼睛正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