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眼，懒洋洋地洒在小院里。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红砖铺地，靠墙种着几株柿子树，橙红的果实压弯了枝头，在秋风中轻轻摇晃。
东墙角堆着几捆柴，是棉花晒干的茎。
西边一口老井，现代化的水龙头早就代替了那口服役了多年的老井。
李修崖同老人的儿子共同搀着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慢慢走进院子。
老人左边身子就不太听使唤，走路时左脚总是拖着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李修崖拿着电动推子的手心微微出汗，他有些紧张，因为他并不会这项技能。
李修崖扶着大爷坐在特意准备的藤椅上，这椅子靠背高，能托住老人的脖子。
老人的儿子递过来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围布，李修崖轻轻围在老人脖子上，感觉到老人左肩明显比右肩低一些。
老人的头会不自主往左偏，李修崖便用左手轻轻托着他的右脸颊。
老人的头在微微向左倾斜，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让李修崖更加紧张。
这时李修崖身后传来了陆远舟的声音。
“右边先剪，用梳子托着发梢，电推子斜着进去。”
陆远舟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
“老爷子的头发软，要留半寸左右才好看。”
电推子“嗡嗡”响起，李修崖全神贯注，感受着手指间发丝的触感。
李修崖换到左侧，发现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老人左耳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那应该是是脑血栓手术后留下的，这使他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修崖，推子不要太贴头皮。舅舅他头皮敏感，容易发红。”
“老爷子喜欢后颈留短些。”
“鬓角修圆些。”
……
李修崖根据陆远舟的提示不断调整角度，小心翼翼地修剪着。
他注意到陆远舟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的手和剪刀。
最后一步，李修崖用毛刷轻轻扫去老人颈后的碎发，又用热毛巾敷了敷老人的脸颊和脖子。
这是陆远舟特意交代的，说老爷子喜欢这样。
老人感受到了脖子传来毛巾的温暖，在嘴里传出的“啊啊啊”声不断。
“叔，爷他怎么了？”
“没事，应该是很舒服。”
李修崖解开围布，轻轻拂去肩上的碎发。
阳光透过柿子树的缝隙，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又为老人洗了个头，擦干后，正准备把老人扶到屋子里。
就当三人来到屋子，老人忽然看到了墙角的酒坛。
“啊啊啊！”
老人指着酒坛大叫，任谁拉也拉不开。
“爸，你的身体不能喝酒！”
可是不论自己的儿子怎么劝，老人都把着门框不肯离开。
“行，爸，我也任性一次，给您尝一口，反正也是别人给你拿的！”
李修崖看到老人儿子的同意，赶忙走到酒坛子旁边，抱起酒坛子放到了屋子里的桌子上。
李修崖准备撕开红封，可是红布封口已经和坛沿长在了一起。
轻轻一揭，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刹那间，一股浓郁的酒香破坛而出。
坛壁上还粘着几片早已碳化的槐叶，想必是当年埋酒时为防碰撞垫上的。
李修崖抱起坛子，为准备好的杯子里倒了一口酒，他没敢多倒。
老爷子的嘴唇抖动着，右手艰难地伸向酒杯，却怎么也拿不稳。
酒杯在桌面上晃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晶莹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映着老人湿润的眼睛。
酒，并没有喝进嘴里，而是被老人晃动的手全部撒了出来。
李修崖再次倒上，这次并没有让老人自己来，而是他的儿子递到了他的嘴边。
许是太久没有喝酒了，白酒的辛辣冲进喉咙，让他咳嗽起来。
老人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上的沟壑流进嘴角。
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也尝到了酒的醇香，更尝到了这世间世事无常。
老人看着李修崖身后，费劲地抬起弯曲的胳膊，有力地喊着：“舟！”
眼泪伴随着那僵硬的笑，一同出来了。
李修崖突然看向了身后。
陆远舟心疼地看着老人，也笑了起来。
“老爷子，这次之后，我便不来了，生前多年照顾，无以为报。”
陆远舟跪下，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李修崖迅速躲开。
老爷子笑了，嘴角微微勾起。
李修崖没有留下吃饭，辞别两人，打算离去。
大表哥出门送别李修崖。
大门口。
“远舟，还好吗？”
“啊？”
“你是远舟安排来的吧？”
“是的，叔。我……”
“他，三年没来过了，我只想问，他，身体可否安好？”
李修崖回头看向陆远舟，只见他摇了摇头。
“安好。”
“好，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他。”
“啊？”
说完大表哥转身离开，只不过离开的身影很明显抹了一把泪。
李修崖疑惑地看着陆远舟，只见他微笑，却什么都不说。
李修崖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还没吃饭的他来到卖板面的地方，要了大份，加了好多东西。
“哥，那第三件事呢？”
李修崖嘴里挤满了板面，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我，想见她一面。”
“你知道她在哪吗？”
“不知道。”
“您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第一个见的就是你。”
“这……”
看到李修崖思考怎么解决却忘了吃饭，陆远舟提醒道：“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李修崖一想也是，迅速地吃着面。
“晚风吹起你……”
李修崖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狗子，快来，我撞到人了！”
李修崖听到那边带着哭腔的喊叫，立马慌了神，筷子一放，出了食堂门。
“你人没事吧？你在哪？人没事吧？”
“我就在我学校，呜呜，你快来。”
“行，你等我，等我。”
李修崖快速地回到宿舍，看到正在午睡的钱轩宇，一个大嘴巴子给他抽醒了。
“干嘛！”
“车子！”
“不借。”
“你嫂子出车祸了，快，跟我去一趟，我心慌，骑不了车子可能。”
钱轩宇迅速弹起，穿上衣服，拿上钥匙。
孙一弦和周正看着二人。
“弦子，你跟阿正去体院的宿舍下面去找王清璇借车子，我跟她说一声，我们东一门口集合。”
“好！”X2
宿舍一下子空了，
只记得，
宿舍门好像没锁，
孙一弦的衣服穿反了，
周正的袜子似乎不是同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