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里幽冥域

那马夫大叫一声，丢了马车，对着天上顶礼膜拜：“罔象佛世尊，小民无知，冲撞了您的法相，还请恕罪！”

李澈从车上下来，把马夫从地上拉起来：“老刘，不必惧它，它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只懂仗势欺人的小鬼。”

罔象一直变一个人畜无害的模样待在红晴身边，说到底还是因为黎江对它的威胁实在是太大，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罔象如此大胆地现出自己的本像，怕是因为在这烟霞山有它能够仰仗的东西，让它能够不再惧怕黎江。

李澈左右观察，见这烟霞山上虽遍地鬼火冤魂，但在此入夜时分，依然清晰可见山上的苍翠树冠、虬枝盘曲，着实是一座正常而又古老的大山。

有掌控生死的黎江在这里，罔象的依仗绝不可能是这万千鬼魂，这座大山之上，一定另有古怪。

果不其然，罔象并没有对着李澈一行人发起攻击，反而是将身一扭，往烟霞山的山顶上去了。

冤魂恶鬼的嬉笑哀哭之声从未停止，时而感觉它在你耳边低语，时而感觉声音是来自很遥远的天边。

李澈对着情况并不惊慌，见过了白英和赤阙的异常之象，这样的场景对于他来说也算是稀松平常。

马夫哆哆嗦嗦地扯着李澈的衣袖：“公子啊，咱们真的要进山去吗？我看这山上黑黢黢的，就算今日月明，山路不好走，更可怕的是如果继续冲撞了罔象佛世尊……”

李澈察觉到了些许异常：“老刘，这山上鬼火映得山上通明，如何能够用‘黑黢黢’一词来形容？”

“什么鬼火，公子啊，你可别吓唬我！”马夫哆嗦得更厉害了。

李澈终于明白，这鬼火并不是人人都可看见，他对马夫吩咐道：“老刘，你就在山下等我们就好，若是害怕，可以再走得远些，天明之前，我就会回来。”

他又扬声道：“黎江、红晴，下车来，我们进山！”

见李澈如此坚决要进山，马夫也不好阻拦，他双手合十，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佛世尊保佑，佛世尊保佑……”

刚下车的红晴几步蹦过来拉住李澈的手，有些急切：“李哥哥，为什么小象要突然跑掉，有什么东西吓着它了吗。”

李澈并未直接回答：“山上有诡，看了才知。”

上山的路弯弯曲曲，在山下分明见今日月明星稀，月华如练，踏进这山内抬头却不见天，月光半分也照不入山林之中，仅有的光源就是道路边随处可见的碧绿鬼火。

这鬼火与赤阙城中楼阁檐角悬挂的灯笼内的那种极为相似，却要更冷，更令人心中胆寒。

李澈见黎江在这阴森小径之上走得信步闲庭，全无惧色，问道：“黎江，从你的视角来看，这个山上是个什么情况？”

“无非是亡魂聚集过多，”黎江淡然回答，“一般亡魂对人没有任何威胁，但这里的有所不同——它们都成精了。”

成精？

李澈微微皱眉，他一来这个世界就把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摸了个明白，知道这一草一木皆可成精。

但是成精需要耗费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漫长，此处又怎么会一次性聚集这么多的成了精的亡魂？

等等，时间……

“绯华散落的时间权柄对这里也有影响？”李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错，”黎江肯定道，“这个地方应当是千年之后的烟霞山。”

李澈点点头：“既然如此，随便拉一个来问话。”

黎江一把逮住藏在路边草丛里的一个小鬼，那小鬼咿呀乱叫，嚎啕大哭：“天乌地暗，人神无踪，踏入山中，必定失踪！”

李澈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这小鬼修为太浅，连编点吓人的台词都不太会。”

那小鬼骤然变成了一个凡人的小孩子，摔在地上，哎呦哎呦地揉着屁股。

他突然一愣，看了看自己粉红的小手，难以置信道：“我活了？”

“是，你活了。”

李澈站在小孩子面前，居高立下颇有压迫感地问道：“说吧，你为什么在这山上当鬼吓人，这山上又有什么？”

那小孩外表虽小，历经的岁月可不短，他当即谄媚道：“不知您是何方大神，失敬失敬，我只是年幼多病夭折，流浪到这山上来修行。”

“至于这山上有什么，据我所知，在这山顶有一个只有修为高的鬼怪才能够踏入的十里幽冥域。”

“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爷啊，您还是杀了我吧，作为活人没办法在这个地方生存的！”

李澈一挥手，那小孩又变成一团鬼火，一溜烟地窜没影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他这个先例在，李澈发现其他鬼火都在默默地往离他更远的地方飘。

李澈用上飞行术，腾空而起，在半空之上俯视这烟霞山的山顶。

这是一种很冒险的行为，虽然能够看清目标的全貌，但也会把自己彻底暴露在潜藏的敌人面前。

但此时李澈并不在乎，有掌控生死的黎江在，他并不担心遭到攻击。

而他所见的景象，也是令他颇为震撼。

十里幽冥域，属实是黄泉之地，山上凹处状若黑炉，其间铁水沸腾，青面獠牙、血瞳狰狞的怪物在里面挣扎翻腾，发出阵阵怒吼。

殿前数条铜制长案，案上满是陈列整齐的内脏血肉，一众亡魂就像是流水线上的操作工人，给那些血肉一一加工。

火烤，水浸，金切，木缠，土掩。

最后又将成品填入那一旁竖立着的青尸骨架，再推入沸腾的黑炉之中。

而先前逃往这山巅的罔象，他此刻正盘绕在黑炉的四周，无头之首低垂，温顺地趴在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道人身边。

那白衣道人突然向天上看来，目光与李澈相接，那一刹那李澈的头颅就像是被一柄利剑瞬间贯穿，他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往下跌落。

他感到后衣领被人扯住，下降的速度放缓许多，黎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们都轻敌了，小心，那个道人的实力并不在我之下。”

眼前的景物重新清晰，李澈已经被黎江带着降落到地上，满是担忧的红晴立刻扑了上来。

“吓死我了，李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澈摇摇头：“没那么严重，但我的确莽撞了。”

之前遇到瞳魅和罔象实力都远远不及黎江，一时让绑定了御神系统的李澈有些心高气傲了。

接下来，需得更加谨慎才好。

正当李澈想要重新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树林中一个狂傲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雾隐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