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听了我的话，君同竟是破天荒叮嘱了我一句：“太子不是那么容易被设计的，你自己小心”。

“我有分寸，你放心吧，不会暴露我们的。”

君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匆匆赶来的侍卫叫走了，一连好几天看不到他，又是忙的脚不沾地，甚至没时间回王府，睡在了宫里。

我不清楚边关战况如何，既是思言去了，理应没什么大问题的。可现在边关战事让远在皇城的君同都忙成这样，可见太子那边恐怕捅了不小的篓子。

内忧外患，既然如此，看来我这把火便也来的及时了，且看太子这次该如何招架。

这几天，我抽空去了趟我爹御史大夫的府上，将君同的信转交过去。

御史大夫楼大人看完信眉头紧皱，什么都没说，便立刻拿去焚毁了。我当即确定麻烦必然很大，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谋划，我也不便多问。

只是，我还是嘱咐了父亲一些事情，他与钦天监监正相熟，钦天监的监正是这次祭天大典的主持人。我给了楼大人一副星图，让他帮我转交给钦天监监正，相信监正看完后会明白的。

再次见到君同，是在祭天大典上。

几日不见，君同眼底多了两道很深的青色阴影，比上次见他又消瘦了几分，眉眼间的疲惫已经遮掩不住了。今天的他不再穿平时那些低调的青色袍子，而是换上了沉稳的黑色，袍子上绣着五爪巨蟒，衬得他颀长的身子多了几分皇室的威严。

祭天大典，皇子自然要随着皇帝一起去祭坛，至于我们这些皇亲家眷，得了恩典一同前来观礼，大大小小也有几十口人，只是不能太靠近，按照身份排了位置，君同比较争气，我可以站在第一排。

我吩咐平儿去把早上带的蜜饯送过去，君同在青云派就有这个毛病，总是懒得吃早饭，现在不比修仙的时候，身体是遭不住的。

我到的早，找了个位置，本想着看清楚些我唱的这出戏，没成想倒是能让君同一眼看到我。看见他往嘴里送了两颗蜜饯，蜜饯里塞的纸条也被他藏进了袖口，我这才心满意足，等待着接下来的祭天仪式的启动。

今天的天气算不上好，没有太阳，阴沉沉刮着风，倒也没有下雨的迹象，只是这阴沉的天，平白给人添了几分压抑。

辰时六刻，天光已然大亮，祭坛内七十二盏青铜长明灯骤然熄灭，仪式正式开始。

我随众皇亲国戚一同，跪在青玉阶第九层，腕间玉佩撞得叮当响了两声，我赶忙用手摁住。晨雾里浮动的檀香忽而掺了一些硫磺的味道，扑进了我鼻腔中，若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我这下放了一百个心，那副星图监正看懂了，硫磺是常用的驱邪之物，果然被他掺在了香炉内。

皇帝明黄龙靴踏过祭文时，承影剑鞘上的螭纹倒映出三支刚刚点燃的线香影子，歪歪斜斜着升起几缕青烟。今日风沙大，青石台上似乎染了灰尘，并不影响祭天仪式，便无人在意，只有我悄悄抬头，知道那是什么。

“吉时到——”钦天监监正主持这场祭天大典，拉长的声音让仪式显得更加肃穆。

我们可以站起来了。祭坛那边，皇帝带着五个儿子跪下，左右是太子和君同，可见他默认君同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我紧盯着太子，他玄色祭服上绣的龙纹活灵活现，是那个绣娘的手法，太子妃果然让绣娘动手缝制了。

三叩首后，监正开始念很长很长的祷告词。香炉内的线香还在燃烧着，缕缕青烟升起，典礼安静得只剩下监正的声音。

线香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监正终于停止了那段冗长的词，接下来，便是承影剑的祭天仪式了。经过我的父亲御史大人这段时间不断的暗箱操作，也是因为往年拔剑的思言平息战乱去了，礼部同意了改革，储君需要亲执承影剑以承天运。

狂风卷着纸灰扑向蛟龙玉雕，三丈高的青玉蛟龙突然发出嗡鸣。太子踉跄半步，随着他的动作，衮服摩擦产生的静电带起了若隐若现的火星，若不是我一直盯着，断断是看不出来的，也只有我发现了这点异常。

“殿下，请斩蛟承天！”监正一丝不苟主持着仪式。

百官山呼声里，盯着太子高举承影剑的手腕，来了。

礼部侍郎的笏板“咔嗒”裂开一道缝，瞬息间，火光冲天，祭坛上一声巨响，竟是发生了爆炸！

“护驾！”我听到上面杂乱的声音，有人惊恐呼喊着，来守典礼的御林军七手八脚冲过去，见到人就拽，在硝烟里不管是谁，救一个算一个，拉出来就是赚到。

下面观礼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纷纷乱了阵脚，乱糟糟的一片，到处都是惊恐奔逃的人。趁着乱象，我将祭坛上的朱砂打翻，掩盖住了线香燃尽的黄色香灰。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太子身上起的火也被浇灭。承影剑早已脱手，好巧不巧掉进了祭坛中央的河图洛书盘，卦象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荧惑守心”的凶兆上。钦天监瘫坐在卦象前，手中龟甲碎裂，竟是拼不成了。

一场祭天大典就这么像笑话一样草草收场。爆炸来袭的时候，太子身上先起了火，君同就在旁边，见势不对，马上护住了老皇帝，于是，皇帝只是受了惊，倒是一根汗毛也没伤到。三位皇子离得远，爆炸不大，也没受到什么冲击。

这场闹剧的最大受害者便是太子殿下，他的锦袍被烧去了半条，里衣也灰扑扑的，脸上沾染了爆炸遗留的灰尘，头发乱糟糟的活脱脱是个乞丐，哪还有一国太子的风范？

功成身退，我手里拿着一颗蜜饯，愉快地塞进嘴里。今天这出戏的效果我给十一分，十分是我们计划都完美执行了，多出来的一分给君同，他倒是知道先把那个半截黄土埋到嗓子眼老眼昏花的皇帝护住了，只希望这老皇帝不要再眼瞎耳聋，知道谁才是真正合适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