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楼渊坐在方桌旁,面色凝重。
白淑颜立在一旁,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楼曦辞泪眼汪汪:
“楼伯父,阿辞定能逢凶化吉的!那颗古树果子不是能解百毒吗,许能……”
“方才医师的意思很清楚,”
楼渊艰难的开口,声音竟有些不稳:
“此毒来势汹汹,若阿辞能熬过今夜便能平安;否则,神鬼难医了。”
“咚咚咚”
“楼掌门,晚辈贺霖之、贺修晔。”
“请进。”
门外白掌门、贺氏兄弟手中皆捧着匣子。
几人进了屋子,瞧见楼曦辞皆面色一凝。
“楼掌门,楼小姐她?”
“也就今夜的造化了。”
方才气势汹汹的楼掌门此时略显狼狈的摩挲着茶杯,眼底布满血丝。
“这是我门派的双生雪莲,楼掌门请收下。”
“白掌门,这是你门派的秘药,”
楼渊连连摆手;
“这不合适!”
“阿辞舍命救了我这么一对儿女,”
白掌门感激涕零,将匣子放于楼渊的怀里:
“仅仅一颗草药,若能将我这好侄女救下,算上是功德一件啊!”
“……多谢白兄。”
“此乃贺氏的凝气丸,”
贺霖之示意贺修晔上前,甚是惋惜道:
“希望此药对楼小姐的伤有用处。”
“贺公子客气了。”
楼渊迟疑一会,全全接了下来:
“多谢各位门派相助,楼某不胜感激!”
白若君虚扶着楼渊:
“曦辞重伤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吾等又岂是不懂感恩之人,楼伯父还是客气了!
“眼下曦辞醒来是重中之重。”
“那刺客审的怎么样,”
白掌门火冒三丈道:
“元氏还一点动静没有吗?!人是在他们地盘上的,怎的一点表示都没有?”
楼渊指了指屋内堆着的一座药草山,怒火中烧:
“方才元涵天那厮送来的,说刺客已经自刎了!什么线索都没掌握,人就这么没了!”
“未必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贺霖之指向贺修晔:
“我家这位当时与楼小姐并肩作战,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贺修晔上前一步,礼毕细细叙来。
“是以,楼小姐为救在下,以身挡刀,才受此重伤。”
贺修晔心间绕着酸涩,自瞧见她苍白的脸色以及楼掌门凝重的脸色。
他虽然知道她伤的重,却没想到竟到此地步。
整间屋子都弥散着血腥味。
爱整洁如他,却只觉得愧疚不已。
“欺人太甚!”
楼渊拍案而起:
“那几个黑衣人若是假扮侍从,还更换了烟火匣子,那元氏怎的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或许,”贺霖之冷着脸补充道:
“更糟的情况,这元氏与那黑衣人合谋;不过为何如此针对世家子弟?”
“之前的迷魂香,前几日的四眼金乌也是他们的手笔,”
贺修晔撤回持续看向楼曦辞的目光:
“再加上今日的刺杀……他们只是将小姐公子们捆了,没有立刻下杀手,许是想以修为较弱的世家子弟为切入口,将其绑架作为要挟,以命令各位掌门听令于他;
“不过这只是修晔的猜测,做不得数。”
桌上香烟袅袅,楼渊的面容看不清情绪:
“也不是毫无可能……只是至此,我们在明而敌人在暗;
“此次大会之前,我便猜测危险重重;可我万万没料到,他们竟敢向小辈下手,非人哉!”
贺霖之沉默不语,但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开口:
“那几具黑衣人尸体还在甲板上收着,不如前去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
“确实,总比坐以待毙好。”
白掌门良久没说话,此时开口劝说道:
“这大会也开不了几天了,不如等着阿辞醒了,便停了吧。”
“自然开不下去,”
楼渊看了一眼一脸痛苦的楼曦辞。
心里悔着为何自己一定要带着她来此次大会:
“各家门派继承人都伤的伤,昏迷的昏迷,元氏要真有点良心,就该放我们下船去。”
许久,他起身,将淳厚的魂力注入楼曦辞体内。
几个周天下来,他发觉背后都有些发汗。
望着曦辞舒张的睡颜,才缓缓直起身子:
“走吧,去瞧瞧那几具尸体。”
“不如让小辈们留下,也可照看点楼小姐。”
贺霖之提议道:
“吾弟虽受了些皮外伤,但还算得上能打,让他留在此处也好有个照应。”
贺修晔被他哥的眼色一使,站了出来:
“还请楼掌门放心。”
楼渊见状便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拂袖出了门。
一瞬间房间安静的可怕,白淑颜瞧见贺修晔手上的包扎,颇为惊讶:
“贺公子你的伤口……”
“小伤无碍。”
贺修晔抱着【故鹤】立在床前。
眼神漆黑如夜,一瞬不变的望着床上的楼曦辞。
白淑颜似乎察觉到什么,看着透过白布渗出的血迹若有所思。
这也叫小伤?纱布再薄些怕是都要滴满地血了……
不是说这贺二公子最喜干净整洁吗?
如此这般不离寸步的照顾阿辞,莫不是……
她忽然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晃出脑子:
那可是贺修晔。
虽说不曾接触几次,但是传闻他身旁一尺都凝着冰块。
就跟现在这个氛围像得很,人都不敢靠近的……
再者辰宫规诫森严,他许会钟意那些循规蹈矩的小姐。
未必会……
她望着贺修晔立的直挺的身姿,一种不安感陡然直升——
这些日子,似乎两人?
那阿兄怎么办,她望向坐在一旁唉声叹气的白若君:
虽说阿兄相貌武功皆不如那贺二,但……话本上似乎有一句话叫什么,青梅竹马!
对,这么多年的情谊,念及白淑颜才稍稍放了心。
“嘎吱——”
木门被推开,一袭墨青打破尴尬的气氛,随着略带惊讶的语气:
“呦,都在呢。”
“殷公子。”
“白小姐,”
殷千尧端着一碗汤药,微笑道:
“这是楼掌门托我送来的药。两位照看辛苦了。”
贺修晔半信半疑的望着面前男子,刚想疑惑的开口,后面气喘吁吁的九苏跑来:
“殷、殷公子你走的也太快了些,这药……”
“九苏,怎的是殷公子来送药?”
白淑颜先一步问了出口。
九苏接过药盅:
“楼掌门本是亲自煎药的,奈何众掌门提议追查凶手;
“这才让我煎药,当时殷公子也在药房,楼掌门见殷公子也出身医药世家,便托殷公子代为照看。”
原是如此。
贺修晔才稍稍松了眉头。
“那你且喂药吧,莫等凉了失了药性。”
“是。”
待九苏揭开药盖,强烈的血腥味弥漫着整间屋子。
众人不由得捂住口鼻。
“好怪的味道,这是什么药方啊?”
白淑颜扇扇空气,皱着秀气的眉,看着漆黑的药汤不由得出声询问。
殷千尧慢悠悠的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补气血,除淤毒;你们闻到的血腥味,是因为镜树果的缘故。”
“镜树果?”
贺修晔想起那颗形似心脏的果子,“味辛辣,气息若血,五行属水,可万用。”
“不愧是贺二公子啊,果然见多识广。”
殷千尧不由得击掌几下,娓娓道来:
“楼掌门与我讨论过药方,楼小姐是被相克的魂力灼伤,药引须得附以相生之物,我们思来想去,唯有镜树果能作为药引。
“你说可算是缘分匪浅啊,前脚楼小姐一举夺魁拿下果子,后脚便发生这般怪事……”
“九苏,喂药。”
贺修晔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开口打断。
他才不懂什么药引,只要能让楼曦辞安全醒来就好。
九苏上前小口小口的舀着汤药,方才施法英勇的少女此刻斜躺着。
似乎汤药苦得很,她紧皱着眉偏过头难受的哼哼。
“阿辞最怕苦药了,”白淑颜焦急上前查看:
“现下昏迷着一口也灌不进去啊……”
话语未落,床上的人悠悠转醒。
被浓烈的血腥味熏得直咳,刚想开口却被咽喉的血味堵了回去。
“咳咳!咳咳咳……”
“阿辞,醒了吗!”
三人立刻围了过来:
楼曦辞缓了好久,屋内刺眼的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她才勉强睁开眼皮:“你、你们……”
“你要说什么?”
逆着光影的身影出了声。
楼曦辞才认出是贺修晔,她忍着舌尖的血味:
“把、把这药拿走……好苦。”
她伸出舌头小心舔了舔嘴角残存的汤渍,苦的差点又回梦里见阎王。
“这可不行啊,这药你得喝,”
殷千尧摆摆手,“不然你今晚都熬不过去!”
“是啊阿辞,”
白淑颜攥着手帕,接过汤碗:
“忍一会就好了,喝下去伤才会好的啊。”
楼曦辞被熏得脑子糊里糊涂的:
“喝下去我才会熬不过今晚吧!不行,太苦了……”
殷千尧沉思一会,望了望窗外的月色,算着时辰开口:
“这样吧,我去问问楼掌门可有什么蜜饯,这药不受糖的影响,就着蜜饯许能喝下去。”
“也好。”
白淑颜点头,“那麻烦殷公子了。”
“小事。”说罢便抚着衣袖出了门。
床上的楼曦辞还在与汤药努力作斗争:
“好小白,真真喝不得,我方才才从阎王殿那跑回来……咳咳咳!”
“先喝些水吧。”
贺修晔无语扶额,怎的伤这么重嘴上还不停歇呢……
“好,那暂且不喝药。”
白淑颜无奈的护着汤碗,楼曦辞躲躲闪闪的撒了小半碗汤药。
她连忙将碗放在桌上,发现没了水:
“唉……没水了。九苏,你且去讨些茶水。”
“我想喝雪梅茶,嘴里血味太重了……”
楼曦辞委屈巴巴的耷拉着脑袋,苍白的像只小猫崽,让人恨不起来。
“雪梅茶?”
贺修晔青筋跳动,太阳有些胀痛,“寻常茶喝不得?”
语气中带了几分火气,生了病怎那么多要求。
他现在合理怀疑这是不是她为了逃避喝药而耍的花招。
床上的病号听完眼里攒着点泪花,看向白淑颜:
“小白……好疼啊伤口。”
声音呜咽的可怜,少女毫无血色的脸颊还挂着泪痕,语气真真触人心弦。
“好好!我房内有些。你好好休息,九苏你随我走一趟吧。”
白淑颜最看不得阿辞这副委屈模样了,连连答应,风风火火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