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门惊骑

翌日清晨。

朱由检坐起身伸个懒腰,周玉凤比他早起一会,正在梳妆。

大婚时,天启除金银珠宝外,也赐了不少丫鬟,只是原主朱由检生性好静,大多谢绝了,只留了几个打扫和买菜奴仆,也都是年纪比较大的。

而周玉凤因为出身小户,本身也无多少嫁妆,更别提随身丫鬟了。

不过太监倒是照单全收了。

也就嫁到王府后,不用自己亲自下厨做饭,化妆还是要自己动手的。

“殿下醒啦?臣妾伺候你更衣。”

周玉凤听到声响就要起身,朱由检摆摆手示意不用,穿个衣服还是可以搞定的。

等穿好衣服,朱由检才意识到,好嘛,昨天还说要过衣来伸手的生活,结果还给忘了。

这时王府奴婢也打好洗脸水过来,夫妻俩洗漱一番,又一起吃了早饭,朱由检便叫上王承恩出府。

还是到外城,还是步行。

两人都穿着普通百姓的常服,一开始衣柜里有几套百姓常服朱由检还十分奇怪,回想一番才知道,原来原主经常微服私访,怪不得,要说王府再寒碜也不至于寒碜到这样。

“用过饭了吗?”路过一个卖包子的,朱由检问了句身后半步的王承恩一句。

“回少爷,小人用过了。”

“会骑马吗?”

王承恩愣了一下,还是点头说会。

朱由检点点头,没再说话。

昨夜烧完密信后,朱由检又坐了一会,思考应该如何破局。

皇嫂说的这个事很严重,如果在宫内,皇帝的嫔妃怀有子嗣却被轻易谋害,那变相说明皇帝自身也很危险。

可是朱由检只是一个藩王,手上要兵没兵要权无权,能做的实在有限。

现在已经让方正化去找大夫了,朱由检琢磨着是否应该给天启找个护卫,毕竟一个皇帝在皇城里面还能落水实在是匪夷所思。

绞尽脑汁之下,还真让他想起一个人,此人正是阎应元。

而且阎应元是通州人,这时候是通州城的大运中仓大使,记得应该是崇祯年间才到江南的。

前后间隔十几年,想来这时候的阎应元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比较年轻。

年轻人嘛,容易忽悠,到时候就跟他说自己王府缺个护卫,等到了京城再过渡到锦衣卫。

当然了,得见到真人才能确定,朱由检想了几种方案,这只是其中一种。

至于这个方法是否可行,总要做了再说,做成了当然好,做不成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加上昨天天启松口让他去找大夫,又没说朱由检不能亲自去找。

于是,在朱由检刻意的行走线路下,主仆两人来到了东直门。

在一间车马行,朱由检本想租两匹马,结果人家没有,只有马车,朱由检只好让王承恩去租辆马车。

“少爷?这?”王承恩有些疑惑,租马车干嘛?您不是一直提倡步行么。

“怎么,没带钱吗?”朱由检反问一句。

“啊,那倒不是。”王承恩回答一下立马接着说:“少爷是打算去外城吗?”

“你去租了再说,就说要租一天时间。”朱由检笑了笑,对付老实人的办法就是让他只做事不说话,他有话也会把事做了再找你说,当然了,事情做完说不说就取决于还有没有事了。

王承恩果然不敢拒绝,走过去找管事的说租一天马车,管事的自然没多问,东直门商贩往来频繁,每日来租马车的只多不少,于是拿出车贴给王承恩签了字,而后叫了个行内等活的车夫去做事。

很快,车夫就把马车领了过来。

主仆两人上了马车,朱由检朝车夫说,“车把式,通州去不去?”

车夫自无不可,反正有钱就行。

王承恩一惊,想要阻止马车却已经动了起来。

这一动,让王承恩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他隐隐觉得信王这番举动会打破某些墨守成规的禁制。

“少爷,咱们这是要出城吗?”

这不是废话嘛,北京城内有通州?

“我听说通州那边有个大夫名声很大,救了不少人,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把他请来给皇兄看看。”

这番话有点牵强,不过作为弟弟,对兄长的病情十分关心,在打听到某个地方有医术很好的大夫时甚至放下身段亲自来请,无论怎么说都不为过。

到时候就说那个大夫出门远游,白跑一趟,然后碰到一个人才相谈甚欢,把他请到京城。

打打马虎眼倒也说得过去。

就在马车出发之后,车马行嘈杂的人群中有两个脚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伸手压了压斗笠,转身朝大街西边飞快离去。另一个则转进旁边的巷子里,片刻后骑了一匹马追了上去。

东直门,瓮城,关厢。

街铺林立,商贩,贩夫走卒。

过了关厢中段之后,愈发热闹,也愈发的凸显出穷。

朱由检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就好似从商业街一下子到贫民窟。

“百姓都活得这般苦么。”看似的问句,实则是肯定句。

“少爷,这些人还算好了。”王承恩叹了口气,他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送进宫当太监。

“衣不蔽体,卖儿卖女还算好?”作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高度发达的现代青年,前世有些项目也是需要到穷乡僻壤的,但一般只要肯卖力气,是不会饿死的。

“他们在京城外围,偶有贵人路过会买上一些奴婢。大兴宛平两县也时不时会出来赈济。”

朱由检听懂了,他们还算好,只是因为他们靠近的是京城。

那如果没在京城或者其它大城市的呢,饿死?冻死?

离易子而食还有多远?

朱由检打了个冷颤,这四个字几乎只会在王朝末年才会出现。

悠悠青史,确实没什么人在乎过他们。

救活了天启避免自己当皇帝,但这个世道百姓活得如此艰难不一样要完。

王承恩内心不安愈发强烈,他打断了朱由检的思绪。

忍不住劝道:“少爷,好歹让小的跟家里说一声呀,少爷私自出城,家里怕是不高兴。”

虽说昨天的密旨,王承恩也在场,但该有的劝谏还是要有的。

“无妨,此去通州不过四十余里,大早去下午就可回,也不用过夜。”

至于藩王必须请旨才能出城,这点朱由检还真没放在心上。

局势已经这样了,朱由检很担心暗中的人会再次出手。

就在马车即将驶离关厢时,车夫一声吁,马车停了下来。

朱由检掀开车帘,车夫身体发抖,而马车前方五六步的距离有个骑马的汉子挡在前面。

王承恩也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登时面如土色。

来人下马后持刀行礼,并不废话,直接开口。

“卑职恳请殿下回城。”

朱由检脸色冷了下来,刚出京城,就有人追了上来,这不就说明自己一出王府就有人跟踪么。

或者干脆一直在王府外盯梢。

“孤要是不回呢?”

“殿下,祖制藩王无旨不得出城,卑职职责所在,万不敢放行。若殿下执意前行,卑职只能冒死阻拦,事后卑职自当向陛下请罪。”

朱由检看着那汉子握住刀柄的手轻轻往外推,看样子要是不回,这车夫和王承恩的性命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因为自己触犯祖制导致两条性命被杀,这不是朱由检希望看到的。

“回城。”朱由检冷着脸坐回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