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躺在宿舍的床上,我耳边回荡着他那句忍那么久不是为了和我做家人。回想从表白后他的主动接近到后来兑现诺言,作为正牌男友的他反而没什么越轨的行为,我以为是迫于我开出的条件,包括之后的半年,他也再没提过对我的感情,相处间的举止更是没有任何逾越,我以为他放弃了,没成想竟全是假象。
好一个放长线的欲擒故纵,我何德何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思。
所以,我和他之间再不可能有所谓家人的关系了吧,平时积累的点滴根本没有走向我认为的亲情。因为是他,我没介意那么浓的酒味,也舍不得出手扇开他的脸,甚至在唇舌纠缠中还产生了难以启齿的生理反应……
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月川三日闭关期限一到,情伤准时自愈,周日傍晚便邀我晚上一同吃海鲜大餐。帮帮忙,我是他姐,会不知道他私房钱有多少吗?不就是中午臭小子来电话的时候正赶上我和公司领导讨论月报数据,摁他电话很正常吧?有必要把月川搬出来逼我就范嘛。
酒足饭饱月川心满意足登上回去的车,我和臭小子俩人一言不发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暖黄色的路灯下一长一短两个人影时而并肩时而交错,犹如想了一晚上依旧没有结果的复杂心情。
咕噜噜,人行道边一颗白色的小石子被苏宁踢到前方两步的距离,接着他左一脚右一脚交替踢了一路,直到一个不小心胳膊肘撞上我的手臂。见我被撞了个踉跄,边揉手臂边回头瞪他,他倒好,紧接着又故意撞我的肩,这次力道大了不少,我顺势被撞出去三四步。
发现我们俩处于尴尬状态的时候他经常会玩这个无聊的游戏,于是我铆足了劲把他撞偏了两步,臭小子不甘示弱又撞了回来,几个回合下来都没让我占到便宜,还被他揪住衣领才没栽进绿化带。
“幼不幼稚啊!”我低声抱怨。
“还有更幼稚的。”他一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两支精致的迪士尼角色形象棒棒糖。
“确实幼稚。”眼疾手快从他手里抢过来仔细打量,两支棒棒糖都用透明纸袋扎成了简洁的花束形,一支是《疯狂动物城》中朱迪的头像,另一支则是《冰雪奇缘》中的艾莎公主,糖果做工精细、勾边挺刮,色彩还原度很高,手棒处的蝴蝶结还镶了金边,绝不是路边随便能买到的,“哪来的?”
“中午月川一起去帮忙布展,正赶上师母旅行回来,在场的人一人得了一个……”他双手插袋轻轻拱我的肩,学我的口气,“喂,收了东西就别不理我了。”
“我哪有不理你,开完会不就立马给你回消息了嘛!”我甩他一个白眼,视线又回到棒棒糖上,“每回都把月川拖进来,你就不怕被他揪着小辫一辈子翻不了身?”
他摸摸鼻尖,轻声道:“他又不傻,有分寸的。”
“……”
“……”
漫长的沉默伴随着路灯下我俩的脚步声,似乎又没那么尴尬了。
“喂,”他打破沉默,用手臂蹭我的肩,“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话么?”
“……还有什么可说的,况且我说什么有用么?”
“给你机会你不说,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哼,套路。我瞥他一眼没吱声。
“两条路,第一,保持现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昨晚之前咱们怎样,以后还怎样。”
呵,很好,选择性失忆。
“第二呢?”
“第二么……做我女朋友,咱俩再续前缘。”
“哼,”我冷笑,“想得挺美。要不我再出个方案三,咱俩双宿双飞隐居山林从此消失在尘世,怎么样?”
“啧……”他摸着下巴作思考状,“也不是不可以,说来,我还有几个远离尘嚣、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的备选地,倒可以给你好好选选。”
“不要脸!”
旁边的人噗嗤笑出声,反倒脖子一扬:“我挺喜欢你这么骂我,跟打情骂俏似的。”
后背一阵恶寒,无语之下狠狠甩他一个白眼。心底隐隐有种感觉,他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知是否与昨晚有关,祈祷他酒多不记得细节吧。
“喂,对不起啊,昨晚喝多了,”他低头,一脸无辜地看向我,“应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呵,什么都不记得还道什么歉?”我反问,“好好的演技用在这里忽悠我。”
苏宁抿抿唇,接着竟无耻地咧开嘴角:“顾月希,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你呢。”
哎……臭小子真变了。
“喂,和你说正经的。”他正了正脸色,收走我手中正把玩的两支棒棒糖,“昨晚,我……担心了一晚上,也后悔了一晚上,快天亮才想明白,你能在我身边对我来说才是实实在在最重要的事,什么样的形式不重要,我怎么想也不重要。”
“之前给你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也怕昨天的一时冲动会让我失去再来找你的资格。我想清楚了,珍惜你在身边的时间才是最应该做的事,请你不要因为昨晚的事……有心理负担,好吗?”
清澈见底的眼眸中没有戏谑更没有掩饰,这一刻我相信他是真的想明白了。
“你能想通我很高兴,”我也坦诚到,“把该放第一位的事做好,我也可以答应你,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是的,不会改变。他妥协了,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再执着于我,也再不会发觉有些事已经悄然变味,那么,昨晚我担心的事便迎刃而解了。好事,多好的事,只是,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不是滋味……
原来,他是真的变了。
他怔怔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才轻舒一口气,少有得灿烂一笑,露出右侧浅浅的酒窝:“好!那就,陪我跑圈去。”
“不要!一晚上没睡好再作死跑步,我怕心梗。”
“那你看我跑!”说完他勾住我的脖子把我往学校操场拖。
“放手啊!臭小子!”
我犟着脖子推他,一阵微风适时掠过,扬起他一边的发丝,露出精致的额角和眉眼处的轮廓,那从未见过的如释重负般的飞扬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彻底击散了我心底本就已相当微薄的坚持和理智。
嗷,妖孽啊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