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他是一道虚无暗淡的身影,无数旧日的场景在眼前重现。
他梦到一位在乡间山野的少年,与一群同龄孩子在小溪里嬉戏玩水。
少年回家后被一名粗壮汉子抓住湿漉漉的衣角,目光中流露尽是对汉子握持手上铁棍的恐惧神色。
他梦到一位站在村口的矫健小伙,脸上露出副期待神色,背后沉重的包袱预示着他未来的远行。
两名白发稀疏零星的老者孤独地站在后面,喜忧参半地看着小伙渐行渐远的孤影。
他梦到一场场血腥残酷的战争中,出现一名身穿盔甲的气概青年,但凭手中八尺长刀,驱马长策冲入敌阵,杀得无数敌人闻风丧胆。
他梦到在一处深宅院府,夜已深寂,大门处惊现一道血光,一名怒瞪双目的虬髯大汉,两手举着大刀,用脚踢开倒地的尸体,迈步踏进院府中。
随后,整个宅府内接连出现惨叫声,四处的墙壁皆被染成血红。
最后,他梦到一位独掌孤舟的老叟,身上衣着显得破破烂烂,脸上的褶皱道出数不尽的沧桑。
小船靠近岸边,一位白袍书生踏上小船,样貌颇为儒雅风流,手持一柄折扇,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终于梦境化为一点点碎光消失,只剩下无尽黑暗的空间。
突然,一股无比温煦的暖流将他全身包裹,往整片黑暗空间中唯一的光点涌去。
光点越来越大,化成巨大的光幕。黑暗则变得越来越小,最终被白光全部吞噬掉。
白光突然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阑射入孙策的眼睛,他急忙把眼睛闭上,当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哪里还有白光,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的树林和无尽的黑夜。
终于孙策醒了。
当醒过来后,孙策便注意到一名穿着道袍的老者坐一旁,眼睛看着他默不作声。
他理了理思绪,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依稀记得,当日自己后背被莫名之物刺中,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就完全不清楚了。
按那时的情况来看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如今还能完好无损的醒过来,孙策反而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看来,孙策明白,自己还活着的原因,多半与眼前这位老兄有关,有些事情还是要问个明白才行。
就在王立心里考虑该如何出口询问一二,一旁的老者出声了。
“小友可否说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对同样是一副老者模样的孙策,老者竟以称呼小辈的方式问道。
“这位老兄,敢问贵姓?在下看你年纪与我相差不大,却为何称我为“小友”?”孙策十分不高兴问道,他很讨厌别人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贫道万昊天,不知小友年纪几何?”名为万昊天的老者呵呵一笑,反问道。
“六十有九”孙策没好气回了一句。
“那贫道以一百九十八之龄,称你一声小友,有何不对之处呢?”万昊天依旧笑道。
“一百九十八岁!你这厮就是传说中的江湖骗子吧,世上哪有人能活这么久的。”孙策摆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怒斥道。
“贫道乃是修炼之人,寿元自非俗世之人可比。”万昊天收敛笑意,正色道。
“修炼之人?”
听到这个词,孙策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那是一本人物传记,其中有集讲到一名宋国的大将军。
大将军原本是一位山野村夫,偶然得到修炼者赐予的丹药。服下后身体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不仅身体变得粗壮无比,可以搬起千斤重石,还变得异常敏捷,可以像山猿一样轻松攀岩附壁。
正是这种身体改变带来的优势助力其当上大将军。
那书并未提及修炼者的寿元有多少,不过既然修炼者炼制的丹药有如此奇效,想来寿元远超普通人也是很正常的,孙策如此想到。
不过他纵然相信世上真有修炼者,但也不会仅凭万昊天的一句话就相信他是,孙策决定先假装认可万昊天的修炼者身份,再观察此人的言语,若是骗子,总有难以自圆其说的时候。
“在下孙策,方才不知前辈修炼者的身份,话语中多有得罪了。”孙策首先致歉道。
“无妨,我等修炼者甚少出现在俗世之中,小友误会之事亦属常见。”万昊天淡淡回应道。
“方才前辈问在下遇到的事情,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就长话短说了。”
接着,孙策便将自己在酒楼遭遇暗算并失去意识的经过详细说给万昊天听,其中虽然提到了李三和无惨鬼尊两人,但关于两人为何要找自己麻烦的事情绝口不提。
“照你的描述来看,那无惨鬼尊应该是一名修炼者,你逃跑时中了他的法术,才会失去意识。”
“不过对方没有察觉到你体内有灵脉之事,你才逃过一劫。不然以对方手段,再将你的躯体连同灵脉一起摧毁,你根本不会有活过来的机会。”万昊天根据孙策的讲述推测道。
“不过即使你体内的灵气循周天流转,暂时护住你的躯体不腐不朽,但这种效果终会随你体内灵气散尽而消失,若此之前没有老夫的饲灵丸相助,强行激发灵力使停滞的血脉重新运转,你同样是死路一条。”
万昊天解释道,同时表明自己是孙策的救命恩人。
当孙策听完万昊天的推测,觉得其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了,对于原本一直疑惑的李三复活之事,也有了些眉目。
对于万昊天所说的没有他的帮助,自己根本不可能活过来的事实后,孙策持严重怀疑的态度。
在这荒郊野外,孙策脚下的大坑,明显是收尸的人要把他埋葬这里挖的。
而他醒来后连那收尸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过,若说是这老道特意跑到荒郊野外,赶在自己被埋前,吓走了收尸人,又用药丸救下自己,那么没点动机这事情是说不过去的,孙策推测。
但他还是表现出一副对万昊天的态度有所改变的样子,以恭敬三分的语气谢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但愿任凭前辈差遣。”
若这万昊天真有什么目的,自己此番话后,必然会暴露一些图谋出来吧,孙策暗笑道。
不料,闻言万昊天竟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道。
“无妨,贫道虽是一位驱魔人,但无论是驱妖还是捉鬼,还是今日出手救你,既然同是救人性命,那便为职责所在。所以你无需言谢什么。更不必回报什么。”
万昊天的言辞完全出乎孙策的意料,这话中没有任何对他图谋的意思,让孙策不由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是我想多了?此人说他是驱魔人,这不正是他会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原因吗?还是说他看穿了我的想法,故意暗示我往这方面想的?”
孙策越想越猜不透万昊天的真实意图。这令他觉得与其瞎猜下去,不如把话说直接点,于是眉头一皱道
“这么说,前辈不需要在下的回报,那在下可以告辞了?”
闻言,万昊天想都不想地回答
“呵呵,小友想走随时可以走,贫道可没拦着你。”
眼见万昊天仍静静地原地打坐,看似真的打算放任孙策离去。
这个时候,孙策的两只眼睛微微眯起,不管他疑心再重,眼下的情景足以说明,万昊天确实是机缘巧合之下出手救活他。
疑问得到了解决,孙策却驻足原地没有踏步离开,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朝老者看去,嘴里有些话如鲠在喉,止于唇齿。
“哦,小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贫道帮忙的吗?”
老者万昊天看到孙策许久未曾离开,眼睛却不停朝他这边看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主动开口询问道。
老道万昊天抛砖引玉的一问后,孙策略显紧张地说出一句让万昊天猛然惊起的话
“敢问前辈,可否愿意收我为徒,孙策虽不才,但拜师之礼绝不会让前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