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指退百步,万法皆可通

眼睛盯着飞至的利刃,莫名不经打了个寒战。

这并不是因为那把利刃本身带着怎样的低温,而是手持那把利刃的人带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因为他很少会遇到能威胁到他的存在。

这并不是说莫名有多强,虽然他的确自认为很强,但往往在会威胁到他的情况出现前就被他扼杀了。

他不是那种彻地的武痴,在遇到有可能威胁到他生命的对手出现时,他会先选择逃跑,而且会逃得很快。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感受到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向他出手的瞬间,他就知道对手很强。

如果在平时,或许他会兴奋遇到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但现在,他受了伤,武器也断了,所以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女人。

打不过,便只有逃。

但为了避免把背后交给如此危险的敌人,在逃跑前他必须先接住这一刀。

那把刀不是很快,也不是很锋利,甚至可以说很普通。之所以会让人感到一阵恶寒,是因为拿刀的人所释放出的气势。

不是寒冷,而是冷静,或者说是冷漠。

就像拿着手术刀看着小白鼠的研究员一样,对刀前的事物不带丝毫感情,纯粹的为了一个目的而行动。动作熟练而标准,食指轻压刀背,拇指与中指捏住刀身两侧,如果不是手中握着那把寒光四射的手术刀,恐怕在别人看起来只是白衣女子在轻弹莫名的额头而已。

尽管看起来毫无威力,但是莫名能“感觉”到,他不能……或者说无法格挡或闪躲,因为这把刀落在他眉间已经是注定的事,只不过尚未发生而已。

面对这样一刀,即使身负“剑圣”之名的剑术大师,他仍然无法应对。

于是,他向后退了一步。

既然无法闪避或格挡,那便只能往后退。

……

然而,那把刀并不是斩击,而是刺击。

一般说道刀,大多数人下意识都会想到斩切,毕竟通常来说刺击是剑的用法,并不适合刀这种单刃的武器。

但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而是手术刀。

手术刀偶尔也是需要用刺的。

握刀的手便再度向前,刀刃再次逼向莫名的眉心。

……

莫名再退。

刀锋再进,紧追目标不放。

……

莫名没有办法,他现在仍然无法对抗这一刀,所以只好接着向后退。

那刀没有刺到莫名,理所当然会继续向前。

……

相同的事情在不断地重复着,他一直退,她便一直进。

白衣女子上身微倾,食指稳稳指向莫名的眉心,掌中握着一把手术刀,让人不寒而栗。

莫名则更加怪异。为了避开那把刀,他的头拼命的后仰,脚下更是不停急退,但就是没有办法摆脱那把指向眉心的刀。

这画面看起来无比诡异。

……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因为莫名退的很远。但又好像只过去了极短的一段时间,因为这段时间只来得及让莫名做一件事。

终于,一直重复的事没有继续重复下去。

因为莫名左手中的半只残剑终于举到了他面前。

脚下这步是他退的第九十九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了。

他修的是剑心,而一把剑出剑后又怎能退?

暂避锋芒尚可,而又怎能一直退?

这还能叫剑?

这种人还能做剑士?

至少他认为不能,所以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再退,那么自己的剑心将出现难以愈合的缝隙,甚至会影响到今后的剑道生涯而终生不得寸进,那么他不会再退。

一鼓作气,复而渐衰。

白衣女子的刀重复了99次相同的刺击,就算未能衰竭,也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削弱而大不如前。

圆润的感觉再次出现在那半道残剑上,莫名试图重复之前他对抗魔法的“奇迹”。

如果这一剑是之前他对抗「蛛神轰炸术」的那最后一剑,或许真的能重现“奇迹”使他避过这一刀。

可惜不会有如果。

他今天最强的一剑已出,剑道圆润已不如前,再加上身上数到伤口,这道剑早已不复颠覆十之一二。

最严重的是,他手里只有半把剑。

……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轻响。

不像之前完美的引导,而是有些不和谐的怪音。

圆润的轨迹没有出现,手术刀继续向前,只是方向有些微小的偏差。

锋利的刀刃划过莫名的额头,切下他数屡发丝,险之又险的避过了他。

莫名胜了,他成功的活着接下了这一刀,所以他胜了。

莫名败了,在他被刀刃所伤的时候就败了,或者说在刀剑相交发出响声的时候就败了,因为这种剑技施展出来应该是没有武器碰撞所产生的声音的,所以他败了。

既然胜了,自然要继续之前的应对,尽可能躲开,甚至远离这个强大的女人。

既然败了,自然要更加努力的逃跑以确保自己的生命,再不跑留下来只能等死。

于是,他便想趁机再度急退。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面前的人呢?

本来此刻应该在他面前举刀相向的白衣女子早已芳踪缈缈,本应躺在地上的罗崇阳也不知所踪,远处依稀可见一抹白色在黑夜中飞舞穿行。

“你大爷,不带这么玩的。”

捂着额头上渗血的伤口,莫名愤怒的声音回响在夜空中。

……

……

……

看着眼前躺着的少年,白衣女子不禁想起了某些事。

当然,这并不能使她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于是,她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小朋友,你想活下去吗?”

躺在地上的少年笑了,她能看出来他的笑容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又隐藏着什么。这一切让她有些不开心,因为眼前少年的表情让她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所以她的心情有些糟。

“想!”

随着少年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传来,那份并不愉快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出,再也不能抑制。

下意识的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身下的少年渐渐与记忆中多年前那个影子重叠。

“好的,乖孩子,姐姐带你出去。”

至少……这次不能再看着“他”离开自己。

于是,她站起来,摸出口袋中不离身的手术刀,面色不善的看着眼前的一众人。

此情此景……与当年何其相似?

可是,当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绝对不能重复。

“我是个医生,所以不想杀人,不想死,滚!”

既然被不好的记忆弄的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说完,左手中针管内的肾上腺素便被她注射进了腿部静脉中。

然后,她向右跨了一步。

身着白大褂,一步之间产生的气流轻轻掀起了衣角,露出了里面数十道寒光。

她的手开始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挥舞,每一次挥舞便伴随着一道寒芒从那件白色的医褂中闪耀而出,随着她的手远远的飞去。

仅仅过了数秒,进百次挥舞甩出,她的白衣里再无可用,只剩手中握着的那把手术刀。

白衣再动,她转了个身,左手上多了一只看起来萎靡不振的小狗,地上少了个濒死的少年。

右手握刀,和无数次在实验室里做的一样,笔直的指向莫名的眉心。

……

白衣女子的语气很嚣张,话自然很不中听,所以有人准备出手。

这个人不是莫名,而是赵正义。

他微微沉腰,将力量集中在小腿上,似乎下一秒就会带着恐怖的力量呼啸而至。

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的眼前出现了难以计数的寒芒。

飞来的有很多东西,注射器、镊子、药瓶、手术刀、止血钳……甚至还有沾着奇怪液体的绵签和针灸用的细银针,无数医用手术器械精准无比的击向他的各个要害。

手术刀的刃口瞄准的是他的颈动脉,注射器会把里面奇怪的液体注入他的手臂静脉,镊子瞄准的是他的鼻腔,绵签则飞向了他的双眼,最为恐怖的是直冲几处要害大穴的银针……

哪怕是他圣化至此的身体,也不敢用自己的弱点迎击如此猛烈的攻击。

于是,他只能举起双臂,尽全力护住自己暴露在外的诸多要害,不得前进一步。

一个瓶子打碎在他的手背上,一把刀划过他的臂膀,银针斜斜的刺进肌肉,各种各样奇怪味道的药水开始腐蚀或侵蚀他的伤口……

赵正义明白,白衣女子并不算一个强大的战士。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很有可能是个医生,而且是个很强大的医生。

他是战士,完全不懂其他领域的知识,但他有自信在自己的领域难觅对手。

但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

原来当年他的第一任教官说的没错,不管自己选择的是怎样的一条路,如果真的能顺着走到尽头,所到达的结果是一样的。

那名白衣女子很明显从未受过任何关于战斗的教育,但她在医学上的造诣却令他难望其项背。如果那女人的这份造诣是在战斗方面的,那么她至少不会弱于任何一位势力领主。

医生,是挽救的人,他们学的是怎样救人。

既然知道怎样救人,那么自然知道如何杀人。

他们比战士更熟悉人体的弱点,甚至能直接让对方自己暴露弱点。

当一个人医道到达了巅峰,那么他杀人的技术必然不会差。

这……很难得,也很恐怖。

而体会到这份恐怖的赵正义知道,如果真的让这个女人拥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制造一场大屠杀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

当最后一个注射器被铁手拍碎后,他抖了抖手上的碎玻璃渣,看着节节败退的莫名,闻着夜空中不知道什么花散发出来带着淡淡甜味的香气,突然生出某种无力感,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

难得真的没办法追上她?

至少自己做不到吧。

白衣已经渐远,开始在夜空中飞舞,看来很难再追上。

渐渐放松下来的他开始觉得自己手背上有些粘腻,便下意识的抬手看了一下。

手上黏了一枚湿透的标签,看来是砸到他身上的某个药瓶打碎后黏上去的。上面用娟秀的手写字体写着三个字——

“哥罗芳”。①

“混蛋,我绕不了你。”

渐渐摆脱药效影响而亲醒过来的赵正义愤怒的吼道。

PS:①.哥罗芳是一种麻醉剂,学名三氯甲烷,别称氯仿或三氯化碳,适当用量分别可起迷幻作用或昏迷。